那說話的姑娘靠著李氏而下,身形極俏,宛寧依著她的嗓音而判斷,大致便曉得她該是晏氏瓊一,那個雖由姨娘所出,但每每在外面都要凌駕魏國公府嫡次女晏瓊華一頭的晏瓊一。
只宛寧自認是沒惹過她的,如今卻將話頭對準了她來,不由便覺莫名其妙。
及至想到那一次她在姬曜光的婚宴上被姬憐松引到秘處,險些被晏修昌給輕薄,其間也有這位晏十二姑娘的手筆,更覺得有些頭疼。
這個時候顧老夫人沒有發話,反而是姬憐松在旁幫腔說:“論來這可是七妹妹頭一回到旁人府上去,去之前可是興奮了,千方百計的尋思著要送給顧小少爺一份什么樣的禮物,不過后來的成品是什么我便不曉得了,但我想著總是要幫幫七妹妹,不能讓七妹妹白費些心思。”
說罷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也不過就是上回晏家姐妹到姬伯侯府作上一回客,姬憐松便同晏瓊一給勾搭上了,宛寧這會兒不納悶了,這指不定是姬憐松的主意,料定了她平時拮據些,怎么會有那別出心裁的禮物給顧小少爺?
更逮著空便諷刺她急于攀附。
顧老夫人臉上的笑意淡了淡,不過也給了她們兩個面子,就說:“索性也無聊的緊,姬府并程家的姑娘便拿出來讓人們樂呵樂呵。”
程幼靈聽到便將早就準備好的小玉佛遞給身旁的侍人,再拿給了老夫人說:“別看這玉佛普通,卻是我托著哥哥去了清泉寺里求方丈大人親自給作了法的,不過求個吉祥,以期顧小少爺能平安順遂的長大罷了。”
顧老夫人對這小禮物是很滿意的,聞言說:“程三姑娘真是有心了,老身便替辰兒先謝過你了。”
程幼靈連說“不敢”。
這時眾人便看向了宛寧,見她許久沒有動作,不由姬憐松便煽風點火說:“人家程三小姐都將禮物遞了過去,七妹妹你為何遲遲不動呢,別是有什么意外了。”
宛寧笑道:“不過是要等到程三小姐罷了我再遞,總是不好打斷的,四姐姐瞧著倒比我還急的樣子。”
說著便從懷中掏出了一串細碎子模樣的小珠珠,閃閃發光,倒也稀奇。
只姬憐松卻“叱”了一聲道:“不過是些珠子,七妹妹未免也太埋汰顧小少爺了,誰稀罕這些似的。”
一些人聽了,不免沒忍住,跟著就笑了起來。
“四姐姐哪里懂得。”宛寧也不急不惱,不過起了身,同顧老夫人解釋道:“因著考慮到是給小少爺的禮物,自是要讓他高興的,小孩兒平日里自是該喜歡閃閃發亮的東西,不過卻不如四姐姐說的那般,這些小珠子卻是由玉石打磨而成,少了些許鋒利,顧小少爺若是佩戴在身上,也不至于會傷到哪兒,且輕便極了。”
她說著突然臉紅了幾分,“不過是個小玩意兒,確實不比旁人送的尊貴,也只求能逗小少爺一笑罷了。”
顧老夫人憐愛道:“你有心了,快些坐下吧。”
一邊又同長公主道:“你府上的女孩兒,真真都是蕙質蘭心的。”
雖不過清淡一語,然顧老夫人向來是不出口夸人的,能說出這一句話已經代表極大的肯定了。
長公主應說:“老夫人謬贊了。”
宛寧復又坐下,迎來姬憐松嫉恨的目光,不由也回以淡淡一笑,姬憐松只覺得更氣了。
那種玩意兒,如何就能入了顧老夫人的眼?
姬憐松百思不得其解。
宛寧卻也是因著前世對顧老夫人的了解,老夫人是個性子淡的,也是喜歡恬淡的人兒,她的不卑不亢同剛剛姬憐松的咄咄逼人形成明顯的對比,顧老夫人難免高看她一眼,再加之那禮物確實是深切的考慮到了顧小少爺的安危,是而老夫人對她表示贊許也是情理之中。
不過姬憐松今兒給她使的這絆子,未免有些低級了,即便她在這兒丟了面子,也就僅僅是丟面子而已。
也是她準備的妥當,這才能在姬憐松并晏瓊一發難之際沉著應對。
為免太過平淡,便上了歌舞,絲竹之聲并美妙舞曲相得印彰,使人不覺沉浸其中。
宛寧也得了一會兒心靈上的平靜,又同姬徵音在旁閑話家常了許多,乍聞絲竹之音止,不免驚了一跳。
便朝著上邊看去。
只見得李氏突然從座位上慌慌忙忙的起來,連同顧老夫人說一聲都不及,便朝著外邊走去。
顧老夫人也驚著了,不過到底沒計較李氏的失禮,而是吩咐顧夫人說:“你快些隨著一同去看一看,別是什么大事了。”
顧夫人應了聲,忙在李氏后跟著去了。
顧老夫人便道:“無礙,大家該做什么,且還做什么便好。”
一面又令歌舞妓再次上來暖場,眾人心中也不免懷著疑惑,不過都不是自個兒的事情,過了一會兒便也忘了。
然變故往往便是在猝不及防之間發生的,正當場面一度其樂融融之際,忽見得一衣衫不整的男子便沖進了場中,四處望著,最后跪在了長公主的跟前。
“義母救命吶,您可要給我做主,剛剛一兇悍婦人二話不說便追著我打,甚至于抬出義母也不管用,便讓我成了這狼狽的模樣。”
那跪在長公主面前,一臉哀求的人,可不是剛剛英雄救美的鐘子茗,只他如今渾身上下卻只剩了條秋褲跪在人前,婦人們紛紛呵斥著這人的放蕩無禮。
至于未出閣的閨秀們,也紛紛面紅耳赤的將寬大的袖口遮住自己的面容,一面也忍不住氣惱。
這般登徒子!
宛寧自同其他人一般般無二,心中卻是興味的,好戲才剛剛登場呢。
只不論旁人再如何氣惱,可這人是跪在長公主跟前,又口口聲聲叫著“義母”,于是想呵斥的人們總是要掂量三分的。
只見得長公主也是羞惱,不過羞惱之余更是怒氣,“究竟是哪個不長眼的潑婦,竟敢這樣對你,也不看看本宮在這里是吃素的?”
鐘子茗得了便宜,忙道:“剛剛那婦人本是不分青紅皂白的便來打我,我是不想同婦人一般見識的,不過便報了義母的名諱,誰曉得那婦人聽了只道‘別說你是長公主的義子,便真真是長公主在這兒,我手下也是絲毫不會留情的。”
“真是豈有此理!”長公主的胸口淤積著一股氣,不僅是因為義子被人打了,更關鍵的是這打鐘子茗的人可是明明白白的不將長公主放在眼里。
這讓心高氣傲的長公主如何忍得?
便問說:“究竟是誰人這般張狂,你且同我指指,便看看當著本宮的面兒,這里有誰敢打你!”
正說時,李氏帶著人過來,在看到鐘子茗之際立馬指著后頭的人沖上去要將他給捉來。
不過鐘子茗卻躲在長公主的身后說:“義母,就是這兇悍的婦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