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喬動了動,緩了一下才說:“他變得很奇怪,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變成這個樣子的。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重要的,能讓他這樣詆毀我。”
“我本來就是要離開的,他為什么還要我保證一定不能回來,難道我偶爾回來看看姐姐也不可以嗎?”
“我不是不肯簽,只是我怕簽了之后,他還是會阻止我見姐姐、挑撥我們的關系。”
“我姐是個特別聰明的人,和他在一起之后就變了,或者不是她變了,是我本身就不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人……”
子喬越說語速越快,情緒也越來越無法控制,到了后來直接打著嗝抽咽起來,可是她依然在不停地說著。
她有一種模糊的意識,好像她不繼續說下去,就會說不清楚,別人就會誤會她,認為她就是那樣的人,不然怎么會十幾年了,仍然有那么多人不相信她……
聶言則發現子喬情緒不對,打了燈,把車緩緩地停在路邊的林蔭道旁,這時才剛剛出別墅區,周圍沒什么車,也很安靜。
聶言則一手輕拍著她的背,一手先幫她抽出幾張紙巾,又單手幫她擰開一瓶水遞給她。
“他們不相信你,我信你。”聶言則笑著看著她。
他最煩女人哭了,可是看著子喬哭,他就會有一種看著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被澆上露水的感覺。
他自認自己是最理智的,而且也早已決定了在她不能用同樣的用心來對待他之前,不對她表明心意,可他還是忍不住要呵護她。
“你胡說,你才認識……我幾天,就信……我?”子喬斷斷續續地說著,用紙巾大力地抹了把臉。
“我是聶言則,我會選擇一個不值得信任的人合作么?”聶言則笑了笑,生意場上聶先生的聲名完美地幫她回避了這個問題。
子喬想了想,似乎找不到這句話哪里不對,孩子氣地用力點了好幾下頭。
“你知道什么樣的人才會總不相信別人,才總會需要保證么?”聶言則耐心地問著,目光停留在她發紅的小鼻尖上,覺得她真是太可愛了。
“不相信自己的人吧。”子喬承認自己也是這樣的人,可是以前沒有人會給她保證。
“對,因為不自信所以特別希望從別人那里得到保障。龐亞凡越想要你的承諾,越說明你很可能掌握著一件能夠決定他命運的事。”
子喬靜靜地聽著,聶言則繼續耐心地疏導著她:“今天他提到了遺囑,這是個很好的方向。交給我,我會讓你知道真相。”
按照龐亞凡對子喬的針對程度判斷,蘇毅絕不僅僅是把子喬加在了遺囑上,一定還給了她更重要的位置或者利益。
聶言則心里已經有了猜測,只是在沒有完全確定之前,他不想妄下猜測。
“那你說什么樣的人總是不能讓人相信呢?”聶言則見她情緒緩和下來,提出一個略顯犀利的問題。
“不了解的人吧。”子喬干巴巴地說道。
蘇家的人就不了解她,包括她的母親趙敏藍,當然也許是因為她太過微不足道,他們也大概不曾嘗試了解她。
“不了解也可以試著去了解,為什么不娶嘗試,還是因為不夠重要。他們選擇相信龐亞凡,不是因為他這個人的人品有多好,而是至少現在對悅尚和盛喬來說他是重要的。”
“解釋從來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辦法,當然,如果你希望用你現在的方式來解決問題,我也沒有意見。因為有我在,這些問題很快就都不會是問題了。”
“可是如果你想用另一種方式成為一個令大多數人不得不相信的人,我也會幫你。”
聶言則注視著子喬因淚水而朦朧的明眸,這個世界從來不簡單,想要活得順心如意,就要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安全區。
在尋常卻平安的圈子里,做好自己,做一個人品高尚或者良好的人,就可以取得他人的信任。
可在他們這個圈子,動不動就牽扯到利益之爭,除了自身的品格,不得不需要一些威懾,讓那些人縱使心有疑慮也不得不相信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以子喬的條件,她如果想要活在別人的羽翼下也不是不可以,他就很愿意做這個人。可是比起這樣,他更想知道她會如何選擇。
“第二種……我可以做這樣的人嗎?”子喬疑惑地問道。
成牧遠和她其他出身普通家庭的同學知道她要離開蘇家的照拂,憑自己的努力工作、生活,都稱贊她獨立、不貪圖安逸的生活,活得有尊嚴……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這么做有很大的因素是在逃避。
她三歲就到了蘇家,她也從來沒有見過她的親生父親,除了沒有血緣關系,其實蘇毅已經是她的父親了。
即便她離開蘇家,她也愿意給蘇毅的老年生活帶來陪伴和經濟上的贍養,而蘇毅即便真的給了她什么,只要不超過盛喬,也并不過分。
可是她就是受不了只要她稍微在蘇家得到一點什么,就被人說成她別有用心,一定會憑著趙敏藍和蘇毅的關系,搶走盛喬的一切,上演一場惡毒繼母繼妹搶走原配遺女身家的戲碼。
她無力自證清白,就只能逃開,連帶著她想要的親情一并放棄。
她好想要成為他說的第二種人,可是她真的行嗎?
“為什么不可以?相信自己,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好的多。”聶言則失笑,有他在,又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子喬想了想,痛定思痛地說:“那我好好和你學,你交給我的事,我一定盡力辦好,辦不好你就說我……”
冗長的保證一下子成了員工對老板的工作報告,聶言則眉頭微鎖,忽然一手撐著她的座椅傾身湊近了她,直到他的唇和她的只有一厘米的距離。
他……他又想干什么?
子喬停住了,爭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上一次已經夠近了,這一次在車子里,空間這么小。
一種奇怪的感覺在他們之間迅速燃燒起來,仿佛一觸即發,仿佛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這就是葛天音和她說過的化學反應嗎?
子喬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這個詞,她只能下意識地讓自己停在那里,不敢再有半點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