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平市,太學高中。
今天是高中科學班招生的日子,學校門口人頭攢動,除了參加選拔的考生,還有送考的學生家長和看熱鬧的路人,把門口擠成了春運前的售票大廳。
人群中,有兩個年輕人并肩擠向校門口,一男一女。
兩人年紀相仿,是從小玩到大的鄰居。
男生相貌平平無奇,名叫吳良。
女生倒是出落得美麗大方,時不時引起周圍人的注目,名叫姜宛。
姜宛盡力避開和周圍人的碰撞,看向旁邊的男生問道:
“吳良哥,你打算報考什么班?。俊?/p>
吳良想都不想,說道:“挨個試試唄,哪個能成就報哪個?!?/p>
“好吧。”姜宛點點頭。
“你呢?”吳良問。
“我打算報詩文班?!?/p>
兩人擠到門口,出示了自己的準考證后,進了太學高中的大門。
入眼處,七棟巍峨高樓,正是七大學科的教學樓。
自從擬太粒子被證實,學院教育發生了重大變革。
所有學生到了高中后,將會選學一門學科鉆研,只為得到‘擬太的認可’,即擁有控制擬太力量的權限。
太學高中開辦的班級分為七大類,對應七大學科,分別是:
數學、物理、化學、詩文、音樂、美術、體育。
其中序列前三學科數理化不參與普招,也就是像吳良和姜宛這樣的普通學生只能報考后面的四門。
這就造成現在的古怪景象:前三棟的教學樓門可羅雀,后面四棟人滿為患。
有的學生仰慕前三棟學科的學生,走近想要看看傳說中高材生的學習生活,但他們無奈地發現,無論他們向前三棟教學樓走了多少步,他們之間的距離都不遠不近地保持著,學生們欽佩之余,只能作罷。
吳良陪同姜宛來到詩文班,報名了考試。
排了一個小時的隊伍后,終于輪到了姜宛和吳良。
詩文考場一共八個,每個考場一次測驗八個學生,效率很高。
三號考場中。
吳良和姜宛相鄰站在教室中間,周圍還有另外六名考生。
考官頭也不抬,懶洋洋地說道:“具體注意事項都貼在候考室了,你們應該也都了解了,我就不贅述了,下面直接開始吧?!?/p>
說完,旁邊一個估計是詩文班學姐的人走過來,挨個分發了八本小冊子。
吳良接過來,看著手中的小冊,很是驚奇。
書頁紙張呈半透明狀,觸感微涼。
這是太紙,材質堅韌,只對擬太有反應,當周圍擬太被人為地控制,不同規格的太紙就會發生不同的變化。
所以考驗中,都會使用太紙進行測試考生。
“從第一頁開始讀,同時開始。”考官說道。
考生都點點頭,翻開小冊第一頁。
小冊每頁上面都印上了一首詩,第一首詩是鄭愁予的‘如霧起時’。
幾人同時旁若無人地朗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
我從海上來,帶回航海的二十二顆星
你問我航海的事兒,我仰天笑了…
如霧起時
敲叮叮的耳環在濃密的發叢找航路
用最細最細的噓息,吹開睫毛引燈塔的光
…
”
念到這里,教室中忽然傳來微妙的波動。
這種波動像是帶著隱秘消息的微風,所有人都不自覺地停下手中的動作,連慵懶的考官都坐直了身體,看向波動傳來的地方。
是姜宛。
此時姜宛閉上了眼睛,纖長的睫毛在輕微顫動,臉上掛著微笑。
她手中的書頁忽然翻動起來。
唰唰唰,幾聲之后,落到了第六頁。
考官身旁的學姐忍不住驚嘆一聲,即使她捂住嘴,還是讓旁人聽到了動靜。
考官瞇起眼,點點頭。
吳良知道,姜宛這是得到了擬太的認可,也就是拿到了太學高中的入學資格。
他心里羨慕,也為姜宛感到高興,他住在姜宛隔壁,知道姜宛有多么努力。
等了幾分鐘,姜宛蘇醒過來,看到手中的小冊自動翻到了第六頁,眼中滿是興奮之意。
這時,考官瞥了一眼旁邊的考生,說道:“你們繼續?!?/p>
姜宛轉頭看向吳良,小聲說道:“吳良哥,加油?!?/p>
吳良笑著點點頭,隨后開始繼續朗誦。
小冊一共九頁。
他們一直讀到最后一頁的最后一首詩,都沒能引起小冊的異動。
在無奈和遺憾中,吳良跟隨幾人離開了考場,而姜宛跟著考場中的學姐走向了樓上。
考場門口分別的時候,姜宛看向吳良笑道:“吳良哥加油,還有三門。”
吳良笑道:“嗯!祝賀你!”
姜宛抿起嘴,點點頭,隨后轉身小跑跟上快走遠的學姐。
吳良獨自離開了詩文教學樓,來到了美術教學樓。
按他之前了解的來看,他這種五音不全又身體孱弱的人,可以直接放棄音樂班和體育班,所以他只剩下美術班可以報考。
來到美術班,排隊等了半個小時輪到了吳良。
美術班考試分兩輪,第一輪是在普通紙張上的線條臨摹,通過了才能參加第二輪的太紙繪畫。
因為太紙珍貴,防止浪費,所以設立了第一道門檻。
吳良跟隨十多個人一起進入考場,看到投影儀屏幕上顯示一條大概五十厘米的曲線,而題目就是一筆畫出線條,要盡可能地與原線條吻合。
他面前放有一張白紙,他提筆卻下不了手,這對他來說太難了。
果然,他第一輪測驗都沒過。
聊以自慰的是,跟他一批的十多個人都被刷掉了。
出了考場,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回頭看著不遠處的七棟巍峨大樓,心底難免遺憾和不甘。
社會轉型后,不再是金錢至上,而是知識至上,因為掌握知識便擁有了脫胎換骨的能力,從內到外,都和其他人有了區別。
毫不夸張地說,能進入太學高中學習,就相當于一躍成為上等社會的人。
而通往上等社會的大門將吳良拒之門外。
想到從家出發前,家人殷切的期盼和鼓勵,再加上一起長大的姜宛考上了,他沒考上,吳良更加煩惱。
他在校園里晃悠,不想回家,走累了就坐在校園里的路邊長椅上,手撐著下巴,看向遠方的高樓出神。
時值深秋,路面上落了不少枯黃樹葉。
一個身穿學校米黃工作服馬甲的掃地大爺悠哉地從路的一頭掃到另一頭,嘴里吹著口哨。
一趟剛掃完,再回頭時候,路上又落了不少落葉。
掃地大爺也不嫌麻煩,在路邊歇了一陣后,又從那一頭掃到這一頭。
沒人注意到,大爺手中的掃帚一直沒有落地,也沒有觸碰到樹葉,而地上的落葉就像是受到某種牽引,順著掃帚移動的方向堆積到一塊。
當大爺掃到吳良坐著的長椅附近,看到長椅下也堆積了不少樹葉,便出聲道:
“小伙子,騰一下腿,我掃地。”
吳良沒有反應,眼神空洞地盯著遠處,像是沒有聽到大爺的說話。
“誒,你這孩子?!贝鬆敍]好氣地杵著掃帚柄,還想說什么的時候,看到吳良那雕塑般的眼神,有些古怪,最終搖搖頭沒說話。
他重新端起掃帚,掃木椅附近的樹葉。
然而,這次當掃帚拂過地面的時候,落葉并沒有跟隨掃帚自行移動。
大爺皺起眉頭,深吸一口氣,嘴里的口哨聲沉穩下來。
落葉只是輕微地抖動幾下,像是在地面上扎了根,仍然沒有離開原地。
大爺挺直腰,左右看了一遍,確定沒人注意到這邊后,把掃帚落到地面上,終于將木椅附近的落葉掃到了一邊。
他撐著掃帚,走到長椅邊,坐到了吳良的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