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
身著黑色風衣的女子在一行人的簇擁下出現在機場大廳,英姿颯爽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的顯眼。
“丁總,您是直接回公司嗎?”身材嬌小的助理小跑著跟在她身邊。
“不用了,這次商務洽談很成功,我不需要再交代什么了。”
“那您現在是先回家嗎?”
丁攸寧淡笑了一下,嘉卉搬去和沈承宇同住了,現在的那棟房子還能稱之為“家”嗎?“嗯,先回去。”她戴上了墨鏡,遮住了眼中的那一絲復雜。
黑色的賓利飛馳著,車窗外的景色像過電影一樣閃退,丁攸寧左手支著腮幫,盯著那連成畫的影像微微有些出神,電影中的畫面一幀幀的閃過,一個熟悉的建筑映入了眼簾,丁攸寧心中一動,開口道,“停車,我先去這里。”
還是那樣的學究,校門內的天地仿佛是另一個世界,丁攸寧獨自踏在林蔭小道上,青翠茂密的枝葉遮擋住了陽光,只遺漏下光斑點點,偶有三兩學生經過,制服映襯的臉龐雖然稍顯稚嫩卻個個青春飛揚,丁攸寧看著這些充滿朝氣的年輕人,不禁心生了幾許羨慕。
“丁總?”一個興奮的聲音響起。
丁攸寧抬頭,對方是一個留著齊劉海的女孩兒,此時正一臉驚喜的看著她,“你好,”她微微點了點頭。
“您是來找鄭老師的嗎?”
“啊,是啊。”
“他現在不在辦公室哦,我剛剛在閱覽室看見他了。”
“奧,謝謝你啊。”
“不客氣,”女孩兒的臉上滿是八卦的笑意。
丁攸寧輕笑了一下,往閱覽室走去。
一排排的書架整齊有序,上面放置的全部是些醫學相關的書籍,丁攸寧穿梭于書海之中,尋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的指尖輕輕劃過已有些銹跡的書立,劃過那一本本新的、舊的書籍,思緒不經意悠長起來,仿佛回到了學生時代,她記得第一次見到鄭靈均也是在這樣的一個閱覽室,那時候的他書生氣很濃,穿著白色的T恤,深色的牛仔褲,站在靠近角落的書架旁翻看著一本書,那時天氣很熱,他的前額已滲出一層密密的汗珠,可是他仍舊神態專注,執著的站在那刺眼的陽光下。也許就是這一眼,勾起了她的好奇心,讓她想去慢慢了解這個有著陽光味道的男孩兒……
手指上傳來的刺痛讓丁攸寧回了神兒,這些書架有些年頭了,有些地方的涂漆已經開始剝落,她搓了搓手指,抬眼,透過一排書籍的空隙撇見了那張熟悉的面孔,金絲邊框眼鏡下溫潤的眼睛很是專注,丁攸寧心中柔軟起來,輕笑著喚了句,“靈均。”
鄭靈均抬頭尋聲張望。
丁攸寧笑意盈盈的繞過書架,來到他跟前,“找到你了。”
“攸寧!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溫和的聲音中透露著些許驚訝。
“剛剛。”丁攸寧笑了笑,聲音中是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溫柔。
“你去了得有一個月了吧,看來這次收獲頗豐。”鄭靈均笑道。
“還好,就是一些生意場上的博弈。”
“你可是A?H的功臣呀,得好好給你接接風才行。”
丁攸寧笑了笑,“大家確實好久沒聚過了,是該聚一次了。”
鄭靈均笑著說道,“那你怕是晚了一步,承宇今天下午就要去美國了。”
“美國?奧,那個音樂劇,”丁攸寧若有所思的說道,“那嘉卉……”
“嘉卉自然是沒法兒一同前去,”鄭靈均聳了聳肩,笑道,“估計承宇馬上就知道你回來了,我猜他過會兒就會給你打電話。”
丁攸寧愣了愣,隨即明白了過來,“我猜也是。”她笑著說道。
“去我辦公室吧,現在的這些小丫頭滿腦子都是八卦,讓她們看見了不知又會私下里議論多久。”
“好,”丁攸寧輕聲應附著,眼里卻有些失落。
鄭靈均辦公室。
還是一日既往的堆滿了研究資料,丁攸寧輕嘆了口氣,與其說這里是辦公室,不如說是資料庫更貼切一些。
“還是老樣子吧,不管是一個星期、一個月還是一年半載,我這里都不會有什么變化的。”鄭靈均笑著說道。
“你現在在研究什么呢?”丁攸寧接過鄭靈均遞過來的水杯,隨口問道。
“就是一些專業上的事情,”鄭靈均笑了笑,垂下的眼瞼掩去了眸中的神色。
“還是普洱茶?”丁攸寧皺著眉頭說道,“你還真夠長情的。”
“我一向都很專一的呢。”鄭靈均笑著回應道。
“你的愛好還真是獨特呀,你不知道普洱茶又稱老人茶嗎?”丁攸寧調笑道。
“那是你先入為主的偏見,你想聽我跟你聊聊普洱茶的功效嗎?”溫潤的眼神里滿是笑意。
“算了吧,鄭老師一開課不知要講到猴年馬月呢,”丁攸寧佯裝擺手道,“我還要趕回去看我家嘉卉呢。”
鄭靈均輕笑出聲,“人家都說重色輕友,怎么到你這兒就正好反了呢?”
丁攸寧笑著正欲反駁,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低頭一看,不禁嗤笑出聲,“真是經不住念叨呀,果不其然,沈叨叨來電話了。”
鄭靈均“噗”的一聲差點把嘴里的水噴出來,“沈叨叨?”
丁攸寧笑著接了電話,“喂……嗯,回來了……奧,我知道了……嗯嗯,好的,當然沒問題……好好,我知道了,我好歹和嘉卉生活了七年,不比你了解的少……嗯,嗯,好。”丁攸寧一臉無語的掛斷了電話,“還真是個沈叨叨。”
“承宇要知道你給他起了這么個外號,還指不定什么表情呢。”鄭靈均哈哈笑道。
丁攸寧一臉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不過終于可以繞過他和嘉卉同住了,她心里還是很開心的。
公寓樓。
嘉卉心情愉悅的收拾著,承宇剛剛打電話說丁攸寧回來了,一會兒就過來找她,然后接她去郊區別墅同住一段時間,想到馬上就可以見到好友,嘉卉不禁開心的哼起歌來。
“叮咚—”門鈴響起。
嘉卉小跑著過去開了門,“攸寧!”她開心的一把上前抱住了丁攸寧。
丁攸寧也開心的回抱住她,眼角眉梢全是暖暖的笑意,“好久沒見了。”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嘉卉半是埋怨的說道。
“雖然時間久,可是回來的時機好呀,”丁攸寧玩笑的說道,“怎么樣,都收拾好了嗎?需要我幫忙嗎?”
“好了,也沒什么可收拾的,我的好多東西還放在那邊沒拿過來呢。”
“那咱們就出發吧。”
“這么急,你不歇歇嗎?”
“不用歇了,現在回去,正好趕上做晚飯,你好久沒吃到我做的飯了吧,”丁攸寧笑著說道。
“好,那咱們現在就回去。”嘉卉開心的握住丁攸寧的手,眼前的人對她而言,早已成為一種超越友情和親情的存在,她相信,丁攸寧對她也是同樣的感情。
郊區別墅。
廚房中,兩個女生嬉笑玩鬧著做了一桌子的菜,兩個人性情不同,卻意外的相處融洽,也許骨子里,她們原本就是同一種人,同樣的對朋友坦蕩,同樣的渴望家庭的溫暖,同樣的孤獨,也同樣的倔強,正是這些相同點讓她們二人惺惺相惜,成為彼此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晚飯后,兩人端著紅酒杯,坐在陽臺的吊椅上,夜風陣陣,令人神清氣爽。
丁攸寧抿了幾口酒,眼里帶著促狹的笑意,“今天那個醋壇子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心情特別好,按理說他獨自一人去美國郁悶還來不及呢,怎么反而這么開心?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些什么?”她的頭微微偏向嘉卉,滿臉笑得曖昧。
“沒……沒什么呀,我就是答應他,等他回來了就再不和他分開而已,”嘉卉神色不自然的說道。
“奧?是嗎?”丁攸寧一臉的懷疑。
“話說你為什么叫他醋壇子呀?”嘉卉趕緊將話題岔開。
“那個家伙占有欲那么強,不管男女老少,只要和你關系要好的他都看不順眼,不是醋壇子是什么?”
“也是,”嘉卉無奈的笑了笑。
夜風將陽臺上的風鈴吹得陣陣聲響,嘉卉微微挽了挽鬢角的發絲,眼底有一抹不易察覺的溫柔,“攸寧,你知道嗎?”她輕聲說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現在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階段,不用每天按照別人的期望生活,不用每天都在恐懼擔憂中度過,還收獲了這么多的友情,見識了不一樣的世界。”
丁攸寧笑著搖了搖手中的紅酒杯,“你現在可以沒有顧慮的生活了嗎?”
嘉卉笑了笑,抬眸,遙望著星空,“我想明白了,未來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與其擔心這個,顧慮那個,不如踏下心來過好眼下的生活,命中既定的事情錯不開,也躲不掉。”
丁攸寧微抿著唇,沉默未語。
“其實,在剛被趕出巫族的時候,我曾不止一次的想過要結束自己的生命,”嘉卉云淡風輕的說道,嘴角微微有些蒼白,“那時候的我每天都生活在絕望之中,我在這里沒有任何認識的人,甚至沒有一點謀生的手段,還要經常像個怪物一樣的東躲XZ,我無數次的對自己說,與其這樣茍延殘喘還不如早日解脫。”
她頓了頓,眼神逐漸變得空洞起來,也許是種懲罰,血咒對施咒者來說就像是一種慢性的謀殺,對方只能一點一點的汲取你的生命,除非等他足夠強大,否則一旦血咒的寄主有事,一切的努力便都前功盡棄了,而等他強大到不再受寄主影響時,寄主也就耗干了自己,到了生命的終結,而他就會以得到的嶄新的生命活下去,這就是所謂的以命換命,現在,承宇已經足夠強大了……
嘉卉拉回了自己的思緒,輕輕晃了晃手中的紅酒杯,淡聲道,“可是,后來我想明白了,想死太容易了,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千萬種死法,想好好活下來才不容易,以前的我認為生命是一種神圣的存在,可現在我卻感覺,生命不過是造物主的一聲沉重的嘆息,人在命運面前是多么的渺小呀,但即便如此的渺小,我們還在努力的拼搏著,自殺,那是懦夫的選擇,勇敢的人是以哪怕最卑微的姿態也要倔強的直面命運的殘酷,我不懼怕死亡,我只怕不能好好的活著。”
“嘉卉,”丁攸寧輕輕握住了嘉卉的手,心中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你……”
“你放心,”嘉卉輕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們都在私下里努力尋找治愈我的辦法,我會和大家一起加油的,我怎么會舍得了你們呢?”
“會有辦法的,”丁攸寧不知該如何開口安慰,只能緊緊的攥住嘉卉冰涼的手。
“是的,會有辦法的……”嘉卉微笑的回握著她,我會永遠記得你的,我親愛的朋友,她在心里獨自的吶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