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地上的繩子，沈毅感覺有些發懵，到底發生了什么？
芽兒這時候就蹲在他身邊兒，看著他盯著地上的肉，以為是不方便吃飯，開心道：“我喂你吃吧。”
沈毅回過神來，連忙道：“不用了，我自己能來。”
一口肉，一口水，俏生生的小姑娘就在旁邊兒看著他吃，這……
似乎也不錯？
沈毅也沒多想，反正自己就剩下三年了，怎么過不是過，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柳姨已經忙著給他收拾屋子去了，以前就她們娘倆住，雖然還有多余的房子，可全堆了雜物了，此刻趁著沈毅還在吃飯的工夫，已經把屋子騰出來了，連床和被褥都整理好了。
速度之快，效率之高，讓沈毅懷疑自己留下來能干些啥？
一盤子肉吃了個光，沈毅這才吃飽了，柳姨拍了拍身上的土，走過來道：“沈毅，房子騰出來了，你先湊合住著，過幾天給你置辦點兒家具。”
家具……還要給置辦家具？
沈毅連忙拘謹的擺手，道：“不用了，有地方住就行了。”
柳姨瞪了他一眼，不開心道：“那怎么行，那住的多不舒服。”
這么多年過去了，沈毅早就對這方面不講究了，有個地方住他就很滿足了，可柳姨卻似乎很感不滿。
這一瞬間，讓沈毅懷疑，柳姨是不是自己那失散多年的親娘。
柳姨過來收起盤子，看著沈毅身上破破爛爛的，身上還臟的不行，就道：“你先坐會兒，水燒開了先洗個澡，一會兒忙完了再給你買衣服去，芽兒！去燒水去！”
還要買衣服……
水很快燒開了。
荒陸缺水，所以洗澡也沒法像沈毅上輩子一樣，要么弄一澡盆子隨便泡，要么淋浴沖到爽。只是把燒開的水和涼水兌成一桶溫水，不過即便如此，也已經很奢侈了。
沈毅吊著一個胳膊，拎著桶想要進屋里，卻被柳姨一把搶過水桶，拉著他道：“你斷了胳膊不方便，來，柳姨幫你洗。”
沈毅臉一紅，趕緊拒絕道：“不用，我自己來就可以。”
柳姨一笑，打趣他道：“哎呦，你這么大點兒個孩子，害羞啥，快脫了衣服，就在院子里洗吧，還方便點兒。”
沈毅聽得都怔住了，一米七多的他，足足比柳姨高了一個頭。可即便如此，仍舊被柳姨一巴掌摁的蹲在了地上，愣是啥也說不出來。
芽兒在一旁悄悄的看著，卻見柳姨一瞪眼，道：“芽兒，回屋里做飯去！”
“哦。”芽兒不高興的嘟著嘴回去了。
“快脫衣服，一會兒水不熱了。”
沈毅一頭霧水的蹲著，卻見柳姨從一旁給他遞來個小馬扎，讓他坐了上去，二話不說就開始給他脫衣服。
掙扎了兩下，后腦勺挨了一巴掌之后，沈毅就老實了，任由柳姨把他衣服脫了。主要是天氣也不涼，除了外頭裹著的麻布披風，沈毅里面其實就一間單衣，也已經在那場戰斗里爛的差不多了，柳姨扯吧了兩下就沒剩啥了。
好在柳姨給他留了條內褲，挽留了他最后的顏面。
柳姨還在笑著沈毅的害羞，不過在沈毅脫下衣服來的時候，柳姨的笑容就凝固了。
脫了衣服之后，才發現，這個身材修長的少年，雖然看著還算精壯，可實在是有點兒瘦，胳膊都沒她粗，而讓柳姨笑不出來的，是沈毅那一身密密麻麻的傷疤。
整個上半身，除了后背之外，幾乎全是傷疤。抓傷、刀傷、劍傷、擦傷，白皙的皮膚硬是紅一塊兒白一塊兒，坑坑洼洼的就像是荒原的大地一樣，竟然找不出一寸完整的地方。
這得有幾十道？上百道？
柳姨甚至都數不清楚，怔怔的看著有些害羞，想試圖蜷縮著的沈毅。
“柳姨？”沈毅輕輕一聲，喚醒了出神的柳姨，“怎么了？”
“沒事兒。”
柳姨悄悄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用毛巾打濕沈毅的后背，埋頭給沈毅刷了起來。
老福干了十多年獵人，身上也不過七八道傷疤，每次受了傷，一個大男人回來都哭天喊地的，那沈毅身上的傷疤得有多疼？
這些疼，除了他自己，沒有人感受得到，那他的心里，又得有多疼？
“這身上的傷，得很疼吧？”
柳姨的聲音很輕柔，和剛才判若兩人，就像一個母親問著自己的兒子一樣，沈毅恍惚了一下，回過神來，低聲道：“已經不疼了。”
柳姨悄悄嘆了一口氣，沒再說什么，有些事放心上就好。
片刻后，柳姨似乎把這事兒忘了，麻布在手上一卷，那力氣大的沈毅連牙花子都露出來了。手法嫻熟，動作利索，不過總讓沈毅感覺自己像是待宰的豬仔一樣，似乎搓吧干凈之后，就能上案板下刀子了。
沈毅忽然就想起了孫二娘那個人肉包子的故事，這橋段怎么感覺有點兒相似？
搓洗完了，柳姨讓沈毅回屋里睡覺去，自己又開始忙碌，準備熟食，沈毅也確實累得很，什么也沒想，就那么稀里糊涂的躺床上睡了過去。
被褥全是新的，沒有以前的那種臭味兒，有一股剛洗完的清香，讓沈毅卷在里面恨不得一輩子不出來。
在這個世界活了十五年，一卷被褥一張床，差點兒讓沈毅哭出來。
一覺睡醒，床頭上已經放著一套干凈的衣服。
沈毅換好衣服走出來，芽兒端著水盆給院子里的土地上灑水，一臉開心，看到他后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隨后又害羞的扭過頭去。
十五年來，沈毅頭一次感到了生活的味道。
就這樣吧，挺好。
不，是很好。
…………
“失手了？”
“是。”
“是失敗了吧？”
語氣里帶著不耐煩和一絲鄙夷。
一個年輕人一臉輕浮的看著寧海，此刻斜躺著坐在城主府的大廳里，懷里正摟著一個女子，上下其手，正是韓閥領事韓興賢的兒子，韓言明。
寧海看到韓言明這幅樣子，挑了挑眉梢，沉著臉沒有說話。
他必須忍耐這些，盡管他是傳奇，可韓言明說的也沒錯。
他確實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