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林如海自接到賈母的書函之后,腦中自是翻來覆去,將老岳母的本意細細思量了好幾日,方才長嘆一聲,心中已然有了主意。這天下午,趁著女兒來書房問安之際,便就順便將賈母的來信交予她看了??墒俏í氝@林府與眾不同,雖則黛玉如今年歲尚小,可是林如海卻一直將女兒充作男孩子來教養。
尤其這黛玉生來便異于平常人家的女孩子,不但靈秀異常,更兼十分的聰慧,如海夫妻愛如掌中之珠。
如海每常閑時,便會親自教授女兒詩書,又因如海的學識見解與常人不一樣,所以,他竟然當著女兒的面,將那三從四德之類都焚之一炬。所以,黛玉雖然年歲尚小,然而,卻是早已腹有詩書氣自華,舉手投足與言辭之間,別有一番常人所不及的思想。
此次賈母來信,如海便正好借機試探女兒的心意與見解。正自猶豫之際,忽見管家急匆匆地進來,“老爺,北靜王爺來了!”
如海一驚,連忙站起身來,整了整了衣冠:“快快有請!”說罷,急忙收拾好手中的書函,隨同管家一起迎了出去。待到賓主俱都來到花廳坐下,丫鬟奉上香茗之后,他立即將屋內其余的閑雜人等都屏退下去?!安恢鯛敒楹螘鋈坏皆L,可是皇上…?!”
“林大人不必如此不安,本王帶來了皇上的密旨!”北靜王笑道。如海聞言,不由得心中愕然。密旨?自打當初回到江南直到現在,他一共也就不過接了一次密旨,算上這一次,也就是第二次了。
上一次是女兒出生之日,這一次…?待到他看完密旨之后,水溶方才正了顏色:“林大人,本王此次還帶來了太皇太后的懿旨。前番得知林夫人的噩耗,太皇太后十分悲戚,為此特意下了懿旨,封令愛為正四品郡主!”說罷,他方才將懿旨從懷中取了出來。
“郡主?”如海愕然道?!傲执笕?,當初尊夫人與太皇太后的情誼,那可是有目共睹的,論情分,即便是親母女也不過如此!”水溶笑道。
“太皇太后體桖之情,臣自然是感激不盡,只是這郡主的封賜…!”“林大人就不要再推三阻四了,難不成你我還敢抗旨不遵不成?!”水溶笑道。“再說了,大人還是在下與皇上的恩師呢!”水溶莞爾。見事已至此,如海只好嘆了口氣,默默地將懿旨接了過去。
“下官自是不敢。只是前幾日,京中岳母已經派了人帶來書信,想要將小女接回家去撫養…!”“哦…如此倒也算是天意了。本來太皇太后先前本就有心,想要將令愛接進宮中去親自照拂。如今既然是賈老太君搶先一步來了書信,不過是從宮中轉換到府中而已,此事本王回去之后,自會向太皇太后稟明一切的!”
待到送走水溶之后,思慮再三,如海終究還是不得不忍著心痛,準備著手安排愛女進京的一切事宜,無論如何,入京總比入宮好得多吧!?不管怎么說,賈老太君總是敏兒的親生母親,女兒去了賈府,好歹也有個照應。想到這里,他無可奈何地長嘆一聲,罷了,現如今江南的情勢越來越不容樂觀,就算是沒有岳母與太后的意思,若是繼續讓女兒留在自己的身邊,憑著自己的本事與能力,怕是終究也很難護得她的周全。
“女兒想知道父親的心意如何?!”看完了書信,黛玉紅了眼圈兒,抬起頭來。母親雖然去了,可是尸骨未寒,眼看著父親日漸憔悴的身形與容顏,她實在是無法放下心來。
“你自幼身子就不大好,如今你母親也…又沒有兄弟姐妹輔助。再說了,哪里好歹也是你外祖家,就是看在你母親,你外祖母也必定會盡心竭力的!”“父親,如今母親雖然已經不在了,可是父親還有女兒!還有一句話,古人云,父母在,不遠游!所以,女兒實在是不愿意離開父親!”
“玉兒,外祖母也是一番好意!再則說,眼下江南的情勢不容樂觀,為父只怕到時候顧此失彼,不能保得你周全。前幾日為父才收到太皇太后的懿旨,宮里再好,太后再如何照拂,無論如何,去外祖家總比入宮好吧?!”“女兒明白了,一切但聽父親的安排!”小小的女孩兒嘴里雖然這樣說著,只是眼圈兒已然不覺紅了。如海見狀,心里也是十分的不忍,只是此時情非得已。
“為父知道,我的玉兒從小就十分懂事,聰穎,只是此次進京,卻是非同小可。與你一同進京的,除了你外祖母派來的賈家的人,還有你的老師——賈雨村。這一路上,玉兒一定要多留意賈家的人,至于賈雨村,我已經做了安排!”
“玉兒謹遵父親之命!”“玉兒,你從小到大,都沒有離開過父母,也沒有出過遠門,所以,這一路上,你自己要多加小心!”終究是慈父之心,如海再三叮囑女兒。
“多謝父親提點!”“還有…你外祖母家人口眾多,規矩也與別不同…!”
“父親放心,女兒知道該如何做!”小小的玉人兒懂事地點了點頭。“好吧!你先回房間去收拾一下,過幾天,等為父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再選定日子起身!”幾日之后,林如海果然將黛玉進京的一切事宜全都打點好了。
“玉兒,此次進京去你外祖母家暫住,為父已經將各房各人送的禮物都準備好了,到時候,玉兒就按照這簽子上的來發放。這是一萬兩銀子的銀票,是你在賈府一年的用度。以后,為父會每年都會給你外祖母送去的。除了這吃住之外,還有這二十萬兩的銀票,這些銀票你一定要收好,千萬不能讓你外祖母家的那些人知道,這是你隨身的必備錢。除了平時零用,更是那一日以防萬一…!”看著父親的殷切叮囑,黛玉不由得再次紅了眼圈兒。
“還有這枚環佩你一定要妥帖地收好,千萬不要讓人看了去。”林如海說著,將手中一只十分精致的小小的錦盒雙手交給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