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好前面二十年的人生都是順風順水,父母是知名大學的數學系教授,大學時因為共同的愛好結合在了一起。
唯獨安好,從小學到現在的碩士在讀,每次測驗的數學成績堪堪卡在及格線上,讓深感后繼無人的安父安母扼腕不已。
高中文理分科的時候,安好根據自己的愛好選了文科,大學也是讀的漢語言文學,到了研究生,更是專攻古代文學。
這是一條道走到底的節奏!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
安好在過二十歲生日的這天,準備去上課的她,收到了自己遠赴美國進行學術交流的父母飛機罹難的消息。
因為飛機失事的時候是在海上,安父安母連尸體都沒有。
天,瞬間塌了!
請假回家,舉行葬禮,接受了一份巨額保險單。
等一切后續處理完,安好站在空蕩蕩的客廳里,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最后伏在茶幾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她把父母的一應物品都歸置好放在主臥里,上鎖。
隨后回自己房間,拉著自己的行李箱,頭也不回地出了這個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家。
這處有她所有美好回憶的地方,在心里的傷痛沒有撫平之前,她不準備回來了。
回到學校,安好到帶自己的教授陳嵐那申請辦理暫時休學,陳嵐看著短短幾天就憔悴不已的弟子,心疼地不得了。
“安安啊,師傅理解你的心情,這樣吧,你不是想要出去散散心嗎,老師這邊正好有一個課題,是去云南的一個考古項目,任務不重,但是缺了我們這方面的人才也不行,要不你過去一趟,這個任務就算是你的結業報告了。”
安好看著面前煞費苦心的師傅,想到自己那張到江西贛州的機票,沒有多做猶豫,點了點頭。
她想要出去也是為了散散心分散一下注意力,有工作在身的話,可能效果會更好一點。
告別了陳嵐教授,安好出了校門攔了一輛出租車,“師傅,去機場。”
到機場的時候離她的那架飛機起飛還剩下一個多小時,辦理好行李托運,又在機場邊的餐廳里吃了一點東西,安好這才去了候機廳。
十一點整。
飛機準時起飛。
上了飛機后,安好才發現他們這個飛機上居然還有一個旅游團,諸位大媽大嬸還有不少的老頭老太太一上飛機就打開了話匣子,安好在耳朵里塞了耳機,用隨身的MP3放歌聽。
好在這是國內航班,飛行也就四個小時不到,要不然對習慣了安靜的安好來說,這個飛機機艙對她來說就是不輕的折磨。
帶著眼罩昏昏欲睡的時候,安好被旁邊的人推了推胳膊。
她正處于似睡非睡的狀態,摘下眼罩先適應了下光亮,這才皺眉看向打擾她睡覺的罪魁禍首。
裴笙在那雙霧蒙蒙的眸子看過來的時候,心跳無意識地漏掉了一拍。
在心底說了句:“這姑娘長得真好!”
安好生來就是一副溫厚的性子,長這么大就沒紅過幾次臉,這會心里再著惱,聲音依舊是柔柔的,宛如清凌凌的溪水,讓聽得人感覺耳朵熨帖到極致:“先生,你是有什么事嗎?”
她一上飛機就帶上眼罩了,當時自己身邊還沒有人,想來是后面上來的,現在清醒過來看過去,對上一雙清亮狹長不笑都像是染了三分笑意的眼睛,這才發現這個機艙里,不光有大爺大媽老太太,還有一枚人間絕色。
安好用了人間絕色來形容身邊的這個男人自認一點都不夸張,她雖然也認為自己是個美女,在學校里也被投票選舉為系花,但和這個男人一比,她瞬間就成了芳庭國色旁邊毫不起眼的小草。
驚艷來地猝不及防,安好問完話后想到的第一個感想就是:“這人的妻子要承受多大的壓力才能有勇氣站在自己丈夫身邊!”
赤裸裸的艷壓啊!
裴笙伸手指了指安好的腳下,“姑娘,這是你掉的么?”
安好低頭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是一枚小巧的白玉鈴鐺,只有小拇指的一個關節大,用一根手工編織的紅繩系著,此刻正躺在她腳下。
安好心頭震了震,面上不露分毫,微微彎腰把鈴鐺撿起來用紙巾擦了擦,而后放在隨身的口袋里,偏頭看向身旁的男人,“謝謝你啊,先生!”
輕柔的嗓音鼓動著耳膜,裴笙不自覺地顫了顫耳朵,勾起嘴角笑了下:“不客氣。”
安好禮貌地回了一個笑容,轉頭斂目,袖子里的手指緊緊攥在了一起。
鈴鐺貼身安放,她還能隱約感覺到那微溫的玉質,熟悉的感覺瞬間蔓延全身。
那鈴鐺可以說是她的,也可以說不是她的。
準確來說,這個白玉鈴鐺,是屬于前世的她,安和郡主的。
安好記得,前世自己死去那一天,身上帶著的,就是這枚白玉鈴鐺。
和親路上死于非命,睜眼醒來就換了一個時空。
這也就可以理解安好為什么有兩個數學教授的父母,卻沒有遺傳到父母的天賦了。
讓本身是古人的安好去學習數學,能考及格就已經是她拼命努力的結果了。
剛剛的震驚過去,安好摸了摸現在來說已經算得上古董的鈴鐺,有點心虛。
她剛剛未做他想就把鈴鐺撿起來放在自己口袋里,現在反應過來才想到這或許是飛機上某個乘客的收藏,已經不屬于現在的她了,她現在這么收入自己囊中,多少有一點撿了別人東西不還的窘然。
裴笙看了眼身旁低著頭不準備說話了的小姑娘,有點失望。
安好此刻在神游。
她還在糾結著要不要找失主,到時候自己花錢買下來也行,但又擔心人家不肯賣,忍不住就皺緊了眉頭。
“小安和!”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安好一愣,隨后才反應過來那聲音叫的是她前世的名字。
安好忍不住左右張望了下,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小安和,我是小鈴鐺啊,我的話是在腦海里說的,耳朵聽不見。”腦海里的聲音清脆不掩激動,安好恍惚中想起,那個在前世的她年幼時,時常來找她玩耍的鄰家小姑娘。
前世的她雖然貴為郡主,還是長公主唯一的女兒,但在一眾才貌雙全的公主貴女中,只是一個很不起眼的小角色,琴棋書畫不精,不聰明也不會討巧,可以說平庸的不能再平庸了。
唯一知心的,也就是那個時不時來找她玩的小鈴鐺了。
但現在誰能告訴她,那個喜歡穿著白色衣裙的小鈴鐺,和在她腦海里說話的小鈴鐺,怎么就是同一個了?
“小安和,對不起,我一直沒跟你說我不是人,那時候怕你害怕,我才說謊跟你說我是你的鄰居的。”小鈴鐺的聲音多了份愧疚,“我是白玉鈴鐺的器靈,當年你的母親把我送給了你,我無意識中吸收里你靈魂里面的一絲上古清氣,才得以化形蘇醒。你在和親路上遭遇了刺殺,我能力不足以為你擋去那場死劫,只能帶著你的魂魄來到這個世界,安放在你現在的軀體上,但做完這一切我也能量耗盡,被人撿了去。”
安好這會只覺得腦袋瓜轟隆隆一陣亂響,她一直以為自己帶著記憶轉世是閻羅爺的疏漏,卻沒想到真正的因由是在這里。
“這么說,你現在是有主人的?”
安好先是張了張嘴,隨后又想到小鈴鐺說話是在自己腦袋里,只好把自己的意念傳達過去。
“別提了,把我帶上飛機的那家伙不是個好人,他這次帶著我也是因為找到買家想把我賣了的,小安和,你不會還想把我還回去吧!”腦海里的聲音多了一分委屈。
安好不期然想起那個包子臉的小女孩眼巴巴看著自己的畫面!
“不是,我想的是跟你現在的主人把你買下來。”
“那人不是我主人。”小鈴鐺的聲音在腦海里猛地擴大了一個度,憤憤不平道,“二十年前撿到我的是一對老夫婦,不過那對老夫婦臨終前把我送給了他們的孫子,今天把我帶上飛機的,是那對老夫婦小閨女的丈夫,他是從老夫婦的孫子那里把我給搶過來的!為的就是把我賣掉還賭債,那是個壞人,你干嘛給他錢!”
還是這么一副嫉惡如仇的性子,安好忍不住會心一笑。
“好好好,我不跟他買,你本來就是我的。”
“嗯嗯,這才對嘛!”
二十年分離,一人一器靈都感覺有好多好多話要說,兩人就這么在腦海里交流了一路。
舊友得以重逢,飛機落地時,安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情好了很多。
另一邊的裴笙,則是要郁悶多了。
難得遇上一個看得順眼的小姑娘,結果人家一路上就跟他說了兩句話,就再也不理他了。
寶寶心里委屈。
離開座位前,安好沒忘記再跟身邊的先生說一聲謝謝,隨后拿著自己的小包包款款離開了。
裴笙看著前方的背影,摸了摸手里的錄音筆,心情總算好了一點,下定決心回去后就把剛剛錄下來的聲音設為起床鈴聲。
沒錯,他就是這么一個無可救藥的音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