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子恭對褚青鸞的話視若無聞,抬手示意宮人們下去,親自盛上一碗,著小勺送去她的唇邊。
“姐姐嘗嘗,米水都是從魏國帶來的,看是不是有宮里的味兒?”
“你放下!”褚青鸞就差沒有脫口你離我遠(yuǎn)點,之后見他端著碗局促,心驟然軟了一下。
“我自己吃?!?/p>
須子恭即刻變的滿臉是笑,放下碗在她面前,又推近了左側(cè)的碟子。
“姐姐就著這碟醬筍,筍是專門從宮中的那片竹林里挖的!”
褚青鸞沒搭理他,夾了一筷子筍條,快速的吃下碗里的粥。一撂碗再次站起了身。
“我吃好了?!?/p>
剛要甩下須子恭走,沒想他比她還早的竄到門口。
“我正好先前吃過了,姐姐我們走吧?!?/p>
“......”褚青鸞滯在原地,對眼前的“膏藥”說不上該什么滋味。長吁了一口,正色對他言道。
“琪公主只邀了本公主,瑯琊王若去見了琪公主等唯恐尷尬!”
“怎么會,我是跟著姐姐,又不是看他們!姐姐要是不著急,我們坐下聊會兒天再走?”
說著,還真往坐席上指。
陪站在一邊的紅綃沒憋住笑出了聲,褚青鸞一個刀眼過去趕忙用帕子掩住嘴。
褚青鸞再不愿多看看須子恭,直接繞過他跨到外面。
“紅綃!跟本公主走!”
紅綃聽到自家公主和她用“本公主”而不是“我”,就知道她是生真氣了,急匆匆跟上。
臨出屋沒忍住,偷笑著朝這位被丟下的“可憐”小王爺瞅了一眼。可惜須子恭的專注不在她,即刻超過她并排在褚青鸞身邊。
“姐姐颯颯生風(fēng)的走姿立刻讓我想到薛將軍,要不午后無事我?guī)Ы憬阋踩缪④娨粯域T馬怎么樣!”
須子恭說的是魏國唯一的女將軍薛婕,多年征戰(zhàn)沙場巾幗不讓須眉。嫁的正是魏國大司馬衛(wèi)軒的長子衛(wèi)熙。想那衛(wèi)軒行伍出身,兒子們卻皆是文能武不得的,反要靠這長媳給他“扳面子”了。
須子恭拿她這種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比薛將軍?還要帶她騎馬?
褚青鸞看他歪著脖子還朝她說的興致勃勃,頭大的都無語駁話了。
這位小王爺為了接近她可真是什么都敢拿起來說。
再抬眼望了下不遠(yuǎn)處禁苑的高墻,心道要不要借赫連綺的人幫她擺脫了。
只是他這份寸步不離實在可惡!根本不讓她有機會見赫連綺。
眼珠一轉(zhuǎn),朝他莞爾道。
“瑯琊王在大秦皇上壽宴前都要留在宮里住著嗎?”
雖然須子恭清楚她突然對他笑實在可疑,可還是被他看在眼里顫在心里。
已經(jīng)好多年沒看過她這樣對他了。
猛地意識到她還在望著他,趕忙回過神兒應(yīng)聲。
“那是自然,此行來就是為大秦皇帝賀萬壽節(jié)的,怎么能先走呢?!?/p>
他盡力強斂著自己的情緒,還是緋紅了臉頰。好在褚青鸞目光已經(jīng)離開他看向別處了。
“那就好。瑯琊王在宮里時大約也聽說了,本公主最討厭孩子。大秦皇帝有幾個幼子,本公主一去蜀園就被纏著不放,沒一次聽琴聽舒暢了。一會兒到了瑯琊王能幫本公主托住他們嗎?”
“沒問題,有我在保準(zhǔn)姐姐如愿!”
須子恭答的爽快,心里卻被抻拽的發(fā)痛。
最討厭孩子嗎?原來那次的事后,她不是忘了他,而是從此討厭了他了。
抑說她現(xiàn)在就是在含蓄的對他表達(dá)這個意思?
褚青鸞那會想到自己胡說的理由能在須子恭心里軒起大波,見他此后半響不再說話,頓時覺的四下舒暢,恨不得能一直這樣耳根清凈。
而就在快到蜀園的時候,他突然快了一步朝到她前面看她。
“姐姐可還記得魏宮后苑的那株梨樹,來之前正趕上梨花開遍美麗極了?!?/p>
他現(xiàn)在還記著七歲那年,因嫉妒褚青鸞在褚太后庇佑下過尊貴如意,身為正宗皇子的自己卻要看人臉色鼻息艱難存活,有意設(shè)陷阱去引她,卻見她獨自一人蹲在梨樹下哭。
聲音不大,但渾身都在顫抖,她握緊拳頭像是想制止自己再哭,可眼淚還是一粒粒從眼中落下來。
他從不知道她也會有傷心難過,他一直認(rèn)為她什么都有了。
她……
他心里一亂,下意識攥緊曾從她路過處拾的,為了引她去陷阱的戒指。
他記不清他陪著她這么站了多久,只記得她起身擦眼睛時看到了他。一愣后,突然朝他笑了。
她的笑就如今日一樣,普通的一個莞爾。
清風(fēng)吹,梨花漫空搖曳,再配上笑著的她,他覺的自己見過最美的景兒也不及如此。
將手一托,花瓣沾到她的眉,落上了他的心。
“過來?!?/p>
輕聲一喚后,她反朝站著不動的他走了過來。
之后,掏出方帕子擦上他大約在布置陷阱時弄傷的手指。
才八歲的她動作輕柔,一面擦,還一面大人樣的蹙眉叮囑他小心。
“你是哪個宮,跟著那位娘娘伺候?回去記得要用清水洗仔細(xì)了,還找宮女姐姐討些藥膏涂上。”
他聽了微楞,知道她肯定因他的穿著將他認(rèn)作了那幾個剛凈身入宮的小太監(jiān)其一了。
立刻抿起嘴,將兩只手都攥的緊緊的。
堂堂一個皇子竟落魄到被認(rèn)作小太監(jiān),真不知是該說她可笑,還是自己可悲!
而她卻對他的反應(yīng)誤會了,以為是不敢去要,趕忙改口。
“算了,還是兩個時辰后你再來這一趟,我給你帶些藥膏來?!?/p>
他始終一言不發(fā),待她說完離開,就坐在她剛剛哭過的地方一直坐到她再來。
藥膏是用特制的錦盒盛的,比皇后娘娘賞他的幾個都精致。
后來傷好了卻發(fā)生了那件事,他又往原處戳破道口子,每日抹一點,長住了就又弄破,如此多次,藥膏沒了,他的手上也落了塊兒疤。
“本公主從不去后苑,并沒有見過那里的梨樹?!?/p>
“哦?!表氉庸б蝰仪帑[的話拽回思緒,目光撇開那道舊痕臉上一片燦爛。
“那等姐姐回宮后,我再帶姐姐去看?!?/p>
褚青鸞知道他指的是魏國皇宮,沒有接他的話,若是真能再回魏國,她可不準(zhǔn)備再居宮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