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喜歡像風一樣捉摸不定,最終也會像風一樣消散不見。
送行的火車站臺上,艾方耀曾抱著她和她說:“許多糖,你記得,無論發生什么事,你都要拼盡全力考上B大,我會在那里等你。”
……
一切都很順利。
從最后一場歷史考場出來的時候,許多糖長長輸了一口氣。
終于結束了。
許多糖和徐嬌兩個在考場門口相擁,眼眶都微紅。下巴墊在徐嬌的肩膀,許多糖抬起頭,外面的陽光燦爛得刺眼,一如第一天開考的天氣一樣,明媚灼烈。
余光瞥見梧桐樹下的少年往她的方向走過來,許多糖不著痕跡松開徐嬌,轉頭把手里的東西遞給許多洋,捋了捋汗濕的頭發,“哥,顧箏姐,我們快點回宿舍收拾東西,明天我就跟你們回森城,我迫不及待想去海邊呢。”
顧箏笑容溫和地說:“太好了,多糖,到了森城,姐給你做好吃的。”
許多糖順勢把頭往顧箏肩膀上一靠,毫不見外撒起嬌來,“我要吃獅子頭,大閘蟹,筍燒肉……”
一旁的徐嬌怒了,“許多糖,你個吃貨,你不管我啦,這么快就要走?”
不知是不是高考結束,陡然放松,許多糖的性子也跳脫很多,她熱絡活潑捏住徐嬌肉嘟嘟的臉蛋兒,“行啦,我最喜歡你也舍不得你,高中三年,我倆都快成連體嬰了,短暫分開一下也好,小別勝新婚嘛。”
徐嬌三個人都被許多糖逗樂。
“什么鬼!好啦,我陪你們一起去宿舍。”徐嬌撇嘴說道。
“好,走。”
雙手插在褲兜的少年,看著一行人的背影,沉默不語,低垂的雙眸里只有她一人,心思神緒全被她帶走了。
直到考場門口的學生家長陸陸續續離開,喧囂歸于寂靜,夕陽的顏色和溫度在他周身形成光影,朦朧又不真實。
艾方耀苦笑了一下。
禹城不算一個繁華的都市,夜色來臨,路上的行人并不多,除了大型超市和商場,很多臨街的小店面也都關門歇業。
艾方耀準備今晚去找許多糖說清楚,高考已結束,他等不及了。
鬼知道他這個學期是怎么過來的。
去賓館的路上,途徑一條偏僻的巷子,兩旁堆砌著雜物,時不時還有野貓野狗出沒,艾方耀心情急切,快步走著,突然,拐角處,眼前一黑,下一秒,像是麻袋的東西套到他頭上,緊接著棍棒像雨點一樣落在他的頭,肩膀,肋骨處,肚子……
他心中隱隱想,終于來了。
艾方耀下意識用手抱住頭,整個人彎在地上。
漸漸意識開始模糊,艾方耀感覺身上棍棒落下的頻率變少。
“艸,打得老子手都酸了。”
“差不多了,走,走,走……”
……
等到艾方耀恢復意識,渾身的骨頭像是被拆過,劇烈的疼痛從心臟傳遞到最末梢的神經,他掀開麻袋,勉強坐起,就近靠在一個垃圾桶旁邊,離他兩步遠的地方,一根斷了的棍子。
他的手機掉落在地上,艾方耀想過去撿,誰知一動,疼痛立刻傳遍四肢百骸,害得他不停地深呼吸。
最后,一點一點挪過去,撥了一個號碼。
“喂,媽——”
*
第二天,許多糖坐在火車里,眼睛望著窗外。
對面坐的是許多洋和顧箏。
禹城到森城六個小時的車程,不遠不近,走的時候,徐嬌非要來送她,許多糖不讓,安慰她半個月就回來,到時候高考成績出來,學校還會有各種各樣輔導填報高考志愿的講座,以及各種散伙飯,離別聚會等。
到那時,每個人的要去的學校專業或者下一步要走的路才會比較明確,離別才會真正拉開序幕。
森城許多洋和顧箏的家,特意給許多糖留了一間房,顧箏離開森城之前特意照著禹城電信局福利房許多糖的房間布置的,那會,她還不知道兩人已經分手。
所以當許多糖推開房門時,明顯腳步一頓。
顧箏連忙抱歉道:“多糖,對不起,我不知道……”
許多糖一手搭在把手上,一手撩了撩額前的碎發,不自覺咬了唇,眼神黯一黯,很快又恢復明媚,笑著說:“我覺得很好啊,謝謝顧箏姐。”
身后顧箏朝許多洋瞪了一眼,許多洋便心神領會,幾步走到床頭,拉開抽屜,拿出一個禮物盒。
四四方方的。
“呶,許多糖,你老哥可是下了血本,現在還肉疼呢,送給你畢業禮物。”
許多糖接過,問:“什么呀?”
“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這份讓許多洋肉疼的禮物是一臺筆記本電腦。
對于許多糖來說,真真的是貴重了。同時也欣喜若狂,“許多洋,你夠意思啊。”
*
晚上許多糖用她的新電腦登錄QQ,和徐嬌聊天。
徐嬌問她,還記不記得她走得前一天晚上,兩人在商場逛街碰上朱珠的事。
才一天而已,許多糖怎么會忘記。
回她,說記得。
昨晚,準確地說,是先遇上的曹璇。
印象中曹璇她個子比許多糖高一點,大胸長腿,天生一張嫵媚的臉,張揚妖艷。
似一朵開得正盛的玫瑰花。
但迎面走來,許多糖差點沒認出她,要不是不小心撞了一下,應該會擦肩而過。
玫瑰花似乎幾天不見,一夜之間枯萎了。
曹璇待看清人臉,莫名躁狂,質問道:“許多糖,你給我站住,現在你滿意了?”
許多糖眉頭一皺,“你在說什么?聽不懂。”
曹璇“哼”了一聲,惱怒道:“你裝什么裝,艾方耀和我分手了,你很開心吧。”
許多糖愣了下,如果曹璇不說,她根本不知道。就想起下午梧桐樹下往自己走來的少年的身影。
“你們分手關我什么事?你要鬧,和他鬧去,別惹我。”說完許多糖拉著徐嬌就要走。
誰知曹璇突然發瘋一樣,從側邊揪住了許多糖的馬尾,力道很大。
“嘶——”許多糖沒有防備,瞬間疼得眼淚都飚出來。
徐嬌反應過來,立刻去掰曹璇的手,奈何曹璇像潑婦一樣,手指扣得鐵緊,就是不松手,口里還哭噎著說:“你把他還給我,還給我……你答應我,我就松手。”
許多糖也想哭,一方面是疼的,一方面是被她氣的。
他連她都不要了,她拿什么還?
“曹璇,你別發瘋!特么為了一男的,你有點出息好不好!”
曹璇像是陷入魔怔,一直重復著嘴里的話,要許多糖把艾方耀還給她。
商場里路過的客人漸漸停下腳步,看著這一幕,議論紛紛。
許多糖感覺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恨曹璇,更恨艾方耀。
許多糖被曹璇拽著馬尾,整個身體后傾,臉憋得通紅,徐嬌在一旁又踢又掰的,但始終不得要領,根本弄不開曹璇的手。
三人僵持在原地。
“啊——”突然許多糖聽到身后一聲慘叫,她頭上的力道瞬間松掉,一回頭,發現曹璇捂著右肋蹲在地上,直喊疼。
朱珠指著她的鼻子,翻白眼,“許多糖,你特么就這點本事?軟妞一個,那么容易就被這個婊子給治住,夠能耐啊。”
原來是朱珠出手,專找刁鉆的角度,痛擊曹璇,才讓她放手。
可是朱珠哎,她為什么要幫她,許多糖不認為她們什么時候交情深到這個地步了。
攏了攏頭發,許多糖還是開口:“謝謝你。”又打量上朱珠,思索了一下,她想高考已經結束,冤家宜解不宜結,同學間,更不應該了,再說,這么久了,朱珠一次正經的麻煩也沒找過她。
“朱珠,開學初曲泰明的事,抱歉。”
又補充,“但他傷人就是不對,學校開除他也沒錯。”
她退一步,不代表沒有是非立場。
一旁的徐嬌聞言,抓緊了許多糖的手,一副一言不合開打的話,她準備拉著許多糖就跑。
因為她發現朱珠身后還跟著六七個男女,都管朱珠叫“姐”。
看見許多糖投過來不卑不亢的目光,朱珠噗嗤一聲就笑了,又像是發現在場的人都收斂神色,自己的這個笑好像有點不合時宜,便清了清嗓子,面目轉為嚴肅,“許多糖,一開始我的確是很恨你和艾方耀的,我費了幾個月的心思籌劃,人手和局都給你備好了,就等你萬劫不復了……”
許多糖靜靜地聽著。
“可中途,艾方耀那混蛋居然把你甩了,還和這個賤貨在一起,突然間,我就泄恨了,還有什么報復的招數帶來的痛苦比這個更狠呢。”
……局?許多糖聽得一知半解,卻也不想深究了。
無所謂了。
既然朱珠和她的結已經解開,許多糖就想走人,她自認和朱珠不是一路人,不用深聊。
不過,經過這兩回接觸,許多糖對朱珠倒是改觀不少,至少沒有一言不合就打打殺殺,做事還講究個緣由和章法,不像曹璇,完全是潑婦來著。
但是朱珠又一次叫住她,“許多糖,我放過你,但可沒說放過艾方耀,你不想知道我會怎么對付他嗎?”
“……隨便。”
帶著賭氣。
——
QQ上,許多糖問徐嬌,問這個干嘛。
“朱珠讓人傳話,說想和你做個朋友。”
……怎么有種何德何能的感覺?
“還是不要吧。”
“多糖,你還是考慮一下吧,朱珠那個人喜怒無常,小心她又記恨上你,誤會你不識好歹,又出什么幺蛾子。”
可是她真是不太想。
禹城的一切,除了徐嬌,她都想遺忘,如果有可能,填完志愿以后,她情愿永遠都不要回來。
“這樣吧,你就回說我愿意。”
反正以后大家各奔東西。
以后應該再也不會見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