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高考志愿正式開始填報。
許多糖,徐嬌幾個人擠在一張桌子上,嘰嘰喳喳討論著。
“我爸說,必須在本省,不能出省,否則就不認我這個女兒了。”
“我老媽更絕,要我報禹大,直接把我釘死在本市,說將來我嫁人了,我只許我嫁本地人,嗚嗚……”
徐嬌撞許多糖胳膊,“多糖,你想好了嗎?”
許多糖昨晚沒睡好,雖然她早已把他放下,但唐宇執拗地要和她報同一所大學仍讓她很有負擔,有種把未來賭在一個人身上的感覺,也隱約悟到他話里更深一層的意思,可她現階段,身心俱疲,給不了也給不起任何。
她沖徐嬌撇撇嘴,“我……唉……”一言難盡。
徐嬌昨晚也沒好過到哪里去,昨晚王野那廝跟她屁股后頭出來,走到一個街道拐角,昏暗的墻角里,趁她不備,他居然狗膽包天,直接把她壁咚了。
初吻已失,末了王野還食髓知味,意猶未盡地說:“程浩那個悶葫蘆,你也能看得上,眼睛有病得趁早治。”昏朦的燈光下,他的五官倜儻不羈。
呆若木雞的徐嬌嘴巴鼻尖便是他酒醉微醺的味道。
最后王野還威脅她,“異地戀我不喜歡,我報H大,你敢不來,我就追到天涯海角,把你——吃掉。”
一時也難辨話的真假,向來沖天辣子般的女孩竟被他的氣勢和侵略性唬住,怔怔不發一語。
當下能想到的詞只有一個——邪乎。
高考成績出來,重壓下陡然放松,又喝了點酒,形骸心智放浪到哪一步,徐嬌也不知,更不敢輕舉妄動。
當夜徐嬌失眠了,一整晚翻來覆去,回來后捶胸頓足,后悔為什么沒報警,或者一棍子把他擂翻?!
最后,填報志愿的時候,許多糖選擇了江大,比起面對艾方耀,還是面對唐宇……相對容易些。
中途,唐宇過來,看了看許多糖的志愿表,對于她能從善如流,很滿意地笑了,“開學見。”他知道她接下來會離開禹城,去森城和她哥一起。
來日方長。
而徐嬌,平日熊膽,可不知怎么的,最后還是屈于王野的“淫威”,狗膽顫顫,報了H大。
許多糖笑她,“能在短時間內治住你的,王野算是獨一個。”
徐嬌一臉愁苦,說不上來的郁悶,“多糖,你說我是不是水性楊花喜新厭舊的好色鬼啊,才一個晚上,那廝的大臉就揮之不去,要說有多討厭也不至于,怎么回事呢?”
回想昨晚,暗夜里,王野的一雙眼睛異常得亮,竟有一種詭異的妖艷,簡直像一只妖孽。
許多糖老實地說:“比起程浩,王野的確是大帥哥一枚。”
徐嬌明白許多糖的言下之意,就是她真的是個看臉的膚淺之人唄。
可之前她明明喜歡的是程浩那樣的,斯文老實,勤勤懇懇,不善言辭的書呆子。
在這個人人追求效率的時代,高鐵越來越快,網速越來越快,愛情也隨之變得來去匆匆。追一部電視劇,從追到放棄,也可能只是短短幾天,而從戀愛到結束,可能還長不過一部電視連續劇,從認識到上床,可能只需要一個被酒精浸潤的晚上。
許多糖原來還覺得夸大其辭,只深刻體會過,才發現沒有殘酷,只有更殘酷。
*
禹城人民醫院,住院病房里,沈丹正在給艾方耀辦理出院手續。
整整在醫院待了二十天。
她二十天前的那個深夜,剛在巷子里找到艾方耀的時候,他滿頭滿臉都是血,歪倒在地上,站都站不起。
去醫院的路上,艾方耀虛弱地一個勁兒求她,讓她不要報警,更不要讓許多糖知道。
這回,沈丹是被氣得狠了,同時又無比心疼。一向人緣極好做事有分寸的兒子,挨打不說,關鍵無論她怎么問,艾方耀都不說究竟招惹了什么人,發生了什么事。
沈丹拿他沒辦法,索性把他手機沒收,命令他在病房安心養傷。
出了醫院,回去的車上,沈丹把一個袋子丟給他,里面是他的手機。
艾方耀開機,五分鐘過去,涌進來不少QQ消息和未接來電通知,艾方耀一一看過去,大多數是他以前市一中的死黨,也有文寧新交的哥們,都問他死哪兒去了,高考結束,一個個像出籠的鳥兒,正要瘋玩的時候,居然不見人影了!
還有幾條是曹璇發來的,無一例外求他回頭,艾方耀瞥了一眼,就立刻刪除,一條也不留。
似乎不相信似的,他又把手機里里外外翻了遍,卻沒找到任何來自許多糖的消息或者未接來電。
沈丹駕駛車子經過一個路口,后座上的艾方耀開口,“媽,靠邊停一下。”
這里離電信局福利房很近,沈丹立刻明白兒子的意思,“方耀,那里好幾個月沒人住了,也沒有打掃,去干什么呀?”
“媽,你別管了,我去取點東西。”
看兒子堅持,沈丹沒有再多說,臨走叮囑他晚上一定要回家吃飯。
夏日的禹城,熱浪滾滾,從開著空調的車里出來,艾方耀呼吸頓了頓。
這個小區比較老舊,沒有電梯,艾方耀爬到七樓,汗液浸透后背,濕了一大片。
艾方耀開門進屋,徑直去衛生間沖完涼,出來往客廳里一看,一切擺設還是那晚許多糖來找他對質后離去時的模樣,人去樓空后的蕭瑟與寂靜感彌散。
艾方耀又轉身徑自去到許多糖曾經住的臥室,也不管幾個月沒有打掃被單上的微塵,略感疲憊的他往床上一躺。
太安靜了。
他想到那晚他的手探進去,觸手可及的溫熱和光滑,像上好的綢緞,欺壓在她身上,他凝看她的臉,泛著驚慌和厭惡。
艾方耀翻了個身,抓過她睡過的枕頭,然后把臉埋進去,淡淡的馨香,說不出是怎樣的一種香,但就是讓他沉迷。
不知不覺躺在她的床上,艾方耀睡著了,再醒來,一看手機,已經下午兩點鐘。自打和許多糖分手,這許多日夜,他基本上沒睡好過,沒想到一沾她的味兒就困成這樣。
日頭偏西,陽光西照進來,房間內又沒開空調,艾方耀是被熱醒的。四仰八叉地躺著,艾方耀卻不想起。
今天是填報志愿的日子。
艾方耀拿出手機,給許多糖發消息,“填完了嗎?”
等了二十分鐘沒反應,艾方耀就撥了一個過去,響了半天沒人接,他坐起,再撥一個過去,響了幾聲竟然被摁掉了。
艾方耀起身準備出門,手剛握上門把手,就有消息進來,是一張圖片。
當他看清楚后,考生姓名欄位:許多糖,院校名稱一欄赫然填著: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