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鐘女士如火燒屁股一樣急匆匆走了,一百多平的房子里就剩下許多糖和那個叫巴磊的高一男生。
巴磊視線落在窗外,看向前方,目光淡淡。
不知怎的,許多糖的神經(jīng)又緊張起來。
來之前,宿舍里唯一有家教經(jīng)驗的孫佳蓓提醒她,要做好大概率遇上奇葩學生和奇葩家長的準備。目前,那位鐘女士除了感覺性格急躁了些,倒沒有什么特別的,倒是這位男孩,寡言少語神情冷漠,應該是個不好相處的。
許多糖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開口道:“那么,我們就開始吧,重點放在作文這一塊,怎么樣?”
巴磊若有可無嗯了聲,朝許多糖點點頭,。
啊,終于有點正常反應了。
許多糖輕呼口氣,禁不住回之一笑,如沐春風。
巴磊明顯神情一頓,冷不丁冒出一句,“高興個什么勁兒!”
許多糖僵住,烏黑的眼睛閃爍幾下,滿滿的尷尬,卻又說不出什么,客戶就是上帝啊。
也好,也不必費勁去培養(yǎng)師生感情了,公事公辦,簡單省事。
許多糖接下來按部就班地講解作文的注意點和得分技巧,巴磊微低著頭,右手的圓珠筆在指尖轉(zhuǎn)圈,一直沒停過,全程沒有打斷也沒有提問,連嗯一聲都不曾。
應該沒有在聽。
進來的時候,許多糖稍稍打量了一下鐘女士的家,裝修精致,擺設看起來也都很有檔次,家境應該不錯。可這倒霉孩子,一點也不體會他媽媽的苦心,不珍惜她的勞動成果。
不禁暗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許多糖盡管諸多感慨,可也知趣地沒有多說什么。
時間艱難地挨過一個小時,中場休息。
許多糖借用了一下衛(wèi)生間,出來的時候,巴磊抱著雙臂站在門口。
一下子,許多糖莫名的緊張,渾身一凜脫口而出就是一句:“你要用?”
此話一出,許多糖恨不得咬舌頭,不然咧,等她嗎?
巴磊應該是聽見了,不然不會慢悠悠抬頭,幽暗的眼神望進她眼睛里。
面前站著的小少年,長相其實挺青澀的,透著靦腆。
真是容易迷惑人的一張臉。
巴磊抿了抿唇,緩緩開口:“那個,你想不想輕輕松松把錢賺了?”
許多糖:“……什么意思?”
如果沒看錯的話,巴磊那雙遮在濃密睫毛里的眼睛居然閃過躲閃,“就是……你不用口干舌燥地給我講課,我壓根不想聽。”
所以咧?!
許多糖的心瞬間揪在一起,剛到手的工作要飛了?蒼天啊,不帶這么玩的。
等待判死刑的許多糖最后一問:“你要不要打電話和鐘女士說一下?”說不定在孩兒他媽那里會有轉(zhuǎn)機。
巴磊不耐煩道:“我又沒說不讓你做了,你急什么!”
……她誤會了?真是太好了。不過,家教的時間不讓她講課,那讓她做什么呢?難道要她白拿錢干坐著?這有點缺乏職業(yè)道德啊,最重要的還會耽誤孩子的成績,沒有成績這份家教又怎么能長久做下去?
許多糖收回這些電光火石間閃過的這些思緒,微笑著討價還價:“不如我們頭一個星期每天一個小時的家教時間,剩下一個小時你自習。”這已經(jīng)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了,先給幾天過渡一下,免得這孩子逆反心理太重。
巴磊若有所思,頓了頓回答道:“剩下一個小時我請你幫個忙,你放心,很容易做到的,你先答應我我再說。”
幫忙?“你先說什么事?”
像是很難啟齒,巴磊舔了舔略微干燥的嘴唇,顫巍巍甕聲甕氣蹦出兩個字:“踩,我。”
……兩個字發(fā)音很標準,分開來,許多糖聽得很清楚,但連起來她就不懂了,“你再說一遍?”
“踩我。”
許多糖忍住嘴巴飚成O型的沖動,抬起右腳跺跺地面,“這樣?”
“嗯。”
……
許多糖像被悶雷轟中了腦門,呆立當場。
不知過了多久,許多糖還是有些懵懵的。
等著她答復的時候,許多糖分明看到巴磊眼中的慌亂和不安。
拒絕的話如鯁在喉。
許多糖最終沒有拒絕,只說:“我可以踩……你,但你同時要答應我,學習也不能落下。”
巴磊欣喜若狂:“謝謝你。”仍不忘懇求許多糖不要告訴別人,替他保守秘密。
許多糖想了想,回道:“我有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
巴磊這是某種心理問題,必須加以治療。“我有一位老師,他是一位專業(yè)的心理醫(yī)生,我希望你能嘗試接觸一下,慢慢敞開心扉,恢復心理健康。”
許多糖多少有些忐忑,一方面她確實不想失去這份待遇優(yōu)渥的家教工作,一方面她也想幫幫這個靦腆又可憐的少年,有些怕他會拒絕。
回想剛見面時他的冷漠,也是自我保護的一種吧。
誰知巴磊很爽快地答應了。
許多糖問:“你和別人說過這些嗎?”
卸下心房,巴磊不好意思撓了撓頭,“沒,你是第一個。”
許多糖詫異:“你不怕我驚著了,把你當成變態(tài)?”
巴磊晶晶亮的眼睛澄澈無暇:“我覺得你不會。”
……
第一次做,許多糖十分緊張和拘謹。
巴磊面朝下趴在沙發(fā)旁地毯上,一開始巴磊說不介意她穿鞋踩,可許多糖不忍心,換了雙軟底的拖鞋,一下,一下……小心翼翼。
……
許多糖能想到最合適的形容詞,就是:詭異。
鬼使神差的,她就答應而且實施了。
算不算做了件好人好事?
不過,萬萬不能讓艾方耀知道。
到了家,許多糖一頭栽在床上,身體是靜止的,思緒卻是沸騰跳躍的。可不管怎么沸騰跳躍,最后也因為一個認知重歸理智。
少年很可憐,她很窮。
這一點點不適忍忍就過去了。
許多糖這樣安慰自己。
更多的是,心底里那一絲不忍。巴磊說他爸媽在他三歲的時候就離婚了,離婚時才發(fā)現(xiàn)這幾年的積蓄全被他爸花在了小三身上,只剩一套背貸的房子給他們娘兒倆。離婚前夫妻二人共同經(jīng)營的家政公司也黃了,他媽媽原先也就是一個做家政出身的女人,沒什么文化也沒多少耐心,這十來年精力全都放在攬活上,從小便把巴磊送到老家獨居的外婆那里,初中的時候外婆去世了才被接回來。雖然這些年鐘女士確實掙了些錢,家政公司也紅火起來,但巴磊的陪伴和學習是落下了。
心理也生了病。
對于一個病人,她還有什么好計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