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崇文門的路是一條由青石板鋪砌的寬闊大道,巍峨高聳的宮殿立于兩旁,經年不得陽光照射,置身其中卻是有些陰冷,委的與眼下的晴好天氣不符,出了此門就是長安最繁花的街道長纓路。將至此門時已經依稀能聽見外頭的喧嘩聲。
敏姝環顧四下,心生疑竇詢問道:“韓將軍呢?”
這宮女眼神露出深不可測的異樣光芒,像一頭兇猛可怖的獅子,“我這就帶你去見韓將軍,”語音未落,她已抬起右手朝敏姝的頸部砍去,敏姝覺的眼前一黑就軟倒了下去。
晚間掌燈時分,蘇農匆匆忙忙大步踏進長信宮,正要往書房趕去卻被幽寧身形一晃側身攔下,“蘇將軍,殿下此時正在書房辦公呢,不許任何人打擾。”
蘇農完全失去了往日里的風度,十分不耐的擺開幽寧的胳膊,“起開,耽誤了殿下的事,便是有十個腦袋你也擔不起。”說著就疾步離開。
氣的幽寧緊抿朱唇,朝著蘇農的背影狠狠的剜了一眼,心里暗自咒罵道:“今日你不把本姑娘放在眼里,來日有你悔斷腸之時。”
蘇農大步夸進門內,負手關上了殿門,焦急的說:“殿下,伍小姐失蹤了。”
李孝欽猛的一抬頭,覺的一顆心好似直直的墜入了冰窖。他手中的毛筆“吧嗒”一聲落在了地上,他急忙從椅子上起來走到蘇農身旁,揪住蘇農的衣領沉聲說道:“什么時候的事?”
蘇農垂首歉疚的說:“概向午時分,貴妃娘娘已派人在宮中四處找尋,屬下得到消息時,到伍小姐常出入之處偵查了一番卻一無所獲,屬下瀆職但請殿下責罰。”
李孝欽像抽干了力氣般身形一晃,了然道:“不用花力氣在宮內找了,她定是四哥擄去宮外了。”
蘇農劍眉一揚,不可置信的說:“怎么可能,宮中守衛森嚴,在此劫人設若失錯,豈不有性命之虞?”蘇農頓了頓續道:“再者,自伍相入獄以來殿下已刻意疏遠了伍小姐,這是眾所周知的,有這層盲障在,襄王應該不會再去傷伍小姐。”
李孝欽沉吟道:“百密仍有一疏,我自認為能護她周全,到底還是將她卷入這場逐鹿之戰了。”驀地里李孝欽一回頭,一個人影從窗欞旁寂然閃過。李孝欽看了蘇農一眼,朝他做了個手勢。蘇農立時心瞭,抬手揖了揖轉身離去。
李孝欽回到書案前坐下,略一思付朗聲道:“幽寧。”
幽寧從殿外步出,聲音婉轉如百靈鳥:“奴婢在,殿下您可是乏了?要伺候您沐浴么?”
李孝欽一派澹然道:“暫且不用了,我這里有書信一封,你速去送與兵部尚書沈大人家。”
幽寧迅速的掃了一眼李孝欽手里的書信,信封開口出且用火漆印章封住,想來定是絕密信件。幽寧接過密信珍而重之的揣入懷中,輕巧的下頜微微一點,“請殿下放心,幽寧定不辱使命。”
李孝欽意味深長的看了幽寧一眼,頷首示意她離去。
轉身離去的蘇農迅速朝禁軍校場奔去,他明了方才李孝欽向他做的手勢正是欲遣他來尋韓約,韓約身為禁軍統領,宮中任何馬跡蛛絲均逃不過他的耳目,且敏姝的事情于情于理他都不會坐壁上觀。
頃刻間,蘇農已同韓約至長信宮,李孝欽雙手抱于胸前立于庭院內,一雙星目望向極遠處的一個點。黃色的垂絲宮絳隨著清風輕輕飄動,他聽到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復轉過身來,韓約單膝跪地向他見禮,“末將參見譽王殿下。”
李孝欽說:“韓將軍快請起,漏夜請你前來我是有事相求的。”
“末將惶恐,但請殿下直說。”韓約俯首道。
李孝欽單刀直入的說:“想來姝兒遭劫之事韓將軍已有所耳聞了,目下我是想聽聽韓將軍可有何見解。”
韓約從腰間的絲絳內取出一只紅珊瑚耳墜遞與李孝欽,“這只耳墜是末將一路排查至崇文門發現的。”
李孝欽接過珊瑚耳墜仔細端詳,珊瑚的成色實屬上品,精工雕刻的花紋也頗為考究,他心中仍一團迷霧,“單憑這只耳墜又怎么能說是姝兒的呢?這珊瑚耳墜雖為金貴,說不好是哪個嬪妃,帝姬的飾物未可知也。”
韓約頷首,“殿下所言極是,只是這珊瑚耳墜是去歲姝兒生辰時末將特特與之挑選的,姝兒一直帶在身旁,末將是不會認錯的。”
李孝欽聞言眸光一緊,又轉瞬即逝,他手中緊緊的攥著那只耳墜,不知敏姝現在身在何處,亦不知生死如何,萬事皆由己起,他不僅思慮不周至伍邦身陷囹圄,更愧對敏姝的信賴,思及此他的一顆心似乎被人攥在手里,又揉又捏疼的直叫他喘不過氣來。
不知昏睡了多久,敏姝醒來時唯覺渾身酸痛,整間屋子濕潮的氣息撲面而來,她試圖活動身體卻發現手指粗細的麻繩已將自己捆綁結實。一間暗室密不透風連個窗子也沒有,好似置身于陰陽未判的混沌之中。
她極力的將昏迷前的事情一幀一幀的在腦中回想,她實是不知到底是何人所謂何事卻將她劫來。就這樣昏昏沉沉的大約過了一柱香的時間,敏姝覺的饑腸轆轆,被抹布堵住的嘴亦是干疼難耐。
敏姝情知掙脫不得,還不如留些力氣去應對將要發生的困局。她干脆閉上眼睛養神,不知是出現了幻覺還是由心所想,她不自主的想起彼時她陪母親去云居寺進香時,因著自己的無意闖入一時間命懸一線,若不是李孝欽凌空而出將自己救下,許也活不到今時今日。
每每想起彼時的情狀,她都會臉面通紅,心跳加速。二人同乘一匹馬,雖隔著衣衫仍能感受到他溫熱的體溫傳來。這些事情現在想來卻有恍如隔世之感。不知是余情未了,還是癡心妄想在這危難的關頭她最想見的居然還是他,真真的是可嘆又可笑。她用力的搖了搖頭試圖將這無稽的想頭全部搖碎。她深吸一口氣試著平復自己喧囂的心情。
她側著頭靠在墻上片刻之間也就迷迷糊糊的又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