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鐮執(zhí)起茶壺正要斟茶,忽然聽見有匆匆雜沓的腳步由遠及近,“統(tǒng)統(tǒng)給我圍起來,一個都不許放過?!边@就話直直的摜入李孝鐮的耳中,恍惚是一個個焦雷,震的他手臂一抖茶盞就“啪嗒”一聲落到地上,濺了一地的茶水還不及洇去,烏壓壓一片手持弓箭的士兵已將憑欄軒圍的水泄不通。
在極短的時間里,李孝鐮已經(jīng)完成了從驚慌到鎮(zhèn)定的轉(zhuǎn)換,讓人不得不佩服他處變不驚的心理素質(zhì)。
幾個在門外放風的柔然士兵隨隊伍被押了過來,李孝鐮看著眼前這形勢,知道自己奮力一搏已然無意,心里暗算著這樣浩蕩的陣勢李孝欽還真是看的起自己。以他對李孝欽的了解他斷然不會要了自己的性命,他知道李孝欽費盡心思所謂何事,既然雙方都有把柄在手中,那自然少不了交涉談判,他面上云淡風輕,實則心里早已仔細盤算了一遭。
身旁的斧軻見眼下這情景,已嚇的失了主張,顫著嗓子說:“來…來者是何人?我乃柔然王子斧軻,你們眾目昭彰之下居然如此公然挑釁,就不怕兩國開戰(zhàn),陷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熱么?”
這時李孝欽從眾將士中走出來,附掌嘖嘖道:“不愧是柔然的王子,處處都心系黎明百姓?!?/p>
斧軻倒是沒聽出語中的譏誚之意,他得意的哼笑了一聲,“所以你若是想在你們皇上面前有所交代,我勸你還是乖乖的放了我的人,撤下你的軍隊,本王子也好過往不咎?!?/p>
李孝欽實是想不出他那處事圓活的四哥,怎就找了這樣一個魚質(zhì)龍文的人來共謀大事。他并不急于辯護,只是側(cè)身指向身后說:“斧軻王子看看這又是什么?如此行徑似乎與王子的胸懷天下有霄壤之別啊?!闭f著一眾人推了幾輛馬車出來,上面堆的正是昨夜他們被搶的部分糧草。
斧軻看了李孝鐮一眼支支吾吾的說:“些許…糧草而已,又…能說明什么?再說了你怎么能證明這是我的東西。你若是拿不出證據(jù)我可到你們皇上面前,告你個離間兩國邦交之罪?!?/p>
李孝欽伸手指著那幾輛馬車不答反問道:“我何時說過這東西是王子您的?我又何時說過這上面堆的是糧草呢?”
斧軻被這軒昂凜然的態(tài)度震一時的啞口無言,他意識到自己口誤掉進了別人的陷阱,怯懦的指著李孝欽,“你你你…”
李孝鐮負手而立,深潭似的眼瞳里有一股莫測的情緒蔓延開來,他徐徐開口,“好一個倒脫靴,六弟說吧,說出你的條件咱們談?wù)劇?/p>
李孝欽登即失聲笑了起來,“還是跟四哥這樣的聰明人談話來的爽快,”他抬手撣了撣前襟說:“四哥知道我這個人呢心量小,見不得父皇獨寵你一人。莫如這樣罷,你呢交出伍邦伍大人被栽贓的證據(jù),然后再向父皇他老人家請示卸去身上所有的官職,去驪山北麋守皇陵去,我就裝作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何如?”
李孝鐮瞇起長眸,仿佛是被這初冬的陽光刺傷了眼一般,他壓抑著滿胸臆的怒火,李孝欽此般如同將他軟禁,可是自己痛處又握在他手里,心思轉(zhuǎn)動一二,他的眼底劃過一痕幽幽的寒意,最后他動了動嘴說:“好,我全依你。”
剛下過早朝,皇上坐在御書房長盈丈寬數(shù)尺的大葉紫檀案桌前,李孝鐮適才的話還在他耳中回響,他垂首看著李孝鐮遞上來的折子,百思不得其解。
他身子向后一仰,將折子摜在案桌上,眼眸微合著對立于身旁的內(nèi)監(jiān)王慶說:“這件事你怎樣看?”
王慶打著千兒說:“皇上可真是折煞奴才了,這王爺?shù)男乃寂拍哪芨Q得一二啊?!?/p>
皇上拿眼風掃了一眼王慶,斥責道:“沒用的東西,你沒看出來這里面的馬腳么?”
王慶慌忙跪下,哆嗦著身子說:“皇上英明,奴才這樣的朽木心思怎樣能與日月爭輝?!?/p>
皇上沒好氣的撇了王慶一眼說:“起來吧?!?/p>
王慶唯唯諾諾的應(yīng)道:“是,謝皇上恩典?!?/p>
“年長的幾個皇子中,朕最看中的就是老四與老六,如今老四卻遞上折子執(zhí)意要去守皇陵,以他的心性怎會甘愿在皇陵中度過余生?不偏不倚這時又有人重提伍邦的案子,這二者中到底有什么聯(lián)系呢?老四到底是有把柄落入旁人手中受人脅迫才不得已為之呢,還是以退為進另有目的呢?”皇上在心里自忖自度。
王慶偷眼朝皇上看去,似是無意的點了一下,說:“奴才記得,彼時皇上傳令伍門抄家時,譽王殿下當時也在場,他神情頗為激動,一直在極力為其辯護,想來此次伍大人的案子能水落石出,殿下決計是費了不少心思?!蓖鯌c垂著腦袋,眼神卻不住的打量皇上的神情。
皇上聞言兩條眉毛擰成了一團,“你是說這兩件事都少不了老六的參和?”
王慶佯裝惶恐道:“奴才萬死不敢,奴才只是打心里替伍丞相歡喜,奴才心想伍相能從天牢出來,并官復原職,譽王殿下定是覺的伍大人行賄之事有些蹊蹺,朝廷不會讓任何一個官員蒙冤心寒,遂才暗中調(diào)查還人清白,可見譽王殿下對皇上您忠心可鑒啊。”
皇上禿鷲般的眼神霍地一緊,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一連病了幾日的幽寧懨懨的躺在床上,與以往宮人們的趁機巴結(jié)獻媚相比,今日卻冷冷清清,側(cè)目朝外看去,幾束光線射進屋子,依稀還能看到有浮塵在光線里飛盤。幽寧正一個人出神,門突然“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進來的人是單勝,以往的嬉皮笑臉目下卻被森冷取代,他甩了拂塵在臂腕里,自己隨意著了個位置坐下,“呦,怎么著還不起來?”
幽寧聽他口氣不善,淡淡的瞟了他一眼亦是沒有好氣的說:“單公公有話直說,幽寧近來身子不爽,就不起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