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有人打招呼。
“早晨！”余周舟回應。
這是每天都會來訪問學者辦公室收垃圾的清潔阿姨。這位阿姨很酷，不茍言笑，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余周舟剛來訪問學者辦公室的時候，見誰都打招呼，和這位阿姨也不例外。阿姨一開始聽到有人向她問好還愣了一下，來過幾次之后，阿姨就主動向余周舟問好了。余周舟也是整個訪問學者辦公室里唯一一位能得到阿姨開尊口的幸運兒。
“不好意思?。〗裉烊恿撕芏辔募！庇嘀苤劭粗约嚎煲绯鰜淼睦氨傅?。
“沒關系！”阿姨把紙質文件拿出來，單獨放在一個袋子里。
“你還沒畢業呢？”阿姨突然問余周舟。
“??？畢業什么？”余周舟沒反應過來，后來一想，阿姨可能把她當成學生了。
“我早都博士畢業啦！來這里是工作的。不過這里的工作也快結束了，這不正在找下一份工呢！”余周舟指著自己打印出來的資料給阿姨看。
“你都博士畢業啦！真看不出來，看著挺小的嘛！”阿姨看了一眼余周舟的資料，“沙田，沙田不錯，我在這里有兩套房子。”
“兩套房子！您有兩套房子？”余周舟震驚了，她一直以為在港大的掃地阿姨應該是在貧困線上掙扎的那些人。
“沙田有兩套，港大附近還有兩套租給你們港大的學生住，另外我自己住的那套在荃灣?！卑⒁剃种割^算到。
余周舟沒想到面前站著的就是一位貨真價實的房姐，她一直以為這種事兒只有在新聞里才有。
“你們年輕人啊，有機會還是要買房，別一天老想著玩兒啊吃啊的，光圖眼前之樂，回頭有哭的時候?！卑⒁探逃嘀苤?。
“現在房價漲得這么猛，是不是得緩緩。”余周舟想著2011年是香港房價持續飛速猛漲的時候，很多人和她一樣都是抱著觀望的態度。
“緩什么？你看著現在猛，怎么覺得將來就不猛？房子這東西，只要你買得起，那就是下手的好時候。千萬別指望以后還有好機會，好機會這種事兒，在香港已經越來越難發生咯！”阿姨說完推著垃圾車揚長而去。
余周舟想著阿姨說的話，然后把找工作的資料丟在一邊，在電腦上打開地產公司的網站。
“余周舟！”
余周舟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喬峰。
“你怎么來了！”余周舟又驚又喜。
“去深圳出差，順便來看看老板。”喬峰說。
“那也不提前打個招呼！”
“之前不確定有沒有時間過來，就沒和你說?！眴谭蹇戳艘谎塾嘀苤鄣碾娔X，“怎么，找房子呢？”
“我想……買房?！庇嘀苤郯褑谭謇?，小聲說到。
“買房，好?。 ?/p>
“但是房價漲得有點猛，我還不太看得清楚?！?/p>
“看什么清楚啊！你剛來香港那年房價多少，現在多少，你還指望再給你驟降一下？”
“香港房價不是會降的嗎？我來香港那年，保德街的房子才一百多萬，聽說那年的房價就是跌的啊?！?/p>
“那年是金融危機！你指望著金融危機房子降價？不等真的降了你自己的工作都不保了！降多低你都買不起！”
“哎，當時那么便宜，咱們怎么沒想著合伙買一套，現在肯定賺大發了。”余周舟最遺憾的就是這一點。
“買房的人最多的就是這種馬后炮，總是后悔自己當年怎么沒有買。我給你說，后悔沒用，你自己當年就是沒有這個眼光，活該就要交這個學費。但是最重要的一點是，絕對不要總在后悔之中，該出手時就要出手?！?/p>
“現在該出手了嗎？我給你看啊，這是今年的價格走勢，從年初到現在年尾，很多房子價格翻了一倍！這種情況下我還能出手嗎？”
“相信我，這只是個開始。你是在香港?！?/p>
“哦……”余周舟似懂非懂，她對理財完全沒有概念，但只是覺得，她需要為自己做點什么。
“你在香港待幾天??？”余周舟問喬峰。
“就一天，晚上回深圳。”
“這么著急！那算了，還想著你能不能幫我參謀一下。”
“參謀什么？”
“買哪里的房子。”
“搞得你好像哪里都買得起一樣，還是先看看你能力范圍內能買到哪里再說吧！”
“也對……”
“不過你放心，香港的房子質量都挺好，你看看于飛原來那個大廈，一百年了還能住人。房子無所謂新舊，反正都要裝修?！?/p>
“是哦……”余周舟想起自己和于飛一起住過的屈地大廈，雖然老舊了點，但質量是真不錯。
“難得你還能想到買房，終于開竅了?！眴谭灞頁P余周舟。
“知道為什么我想到買房嗎？你知不知道，咱們樓里那個打掃衛生的阿姨居然是個房姐，你知道她手里多少套房嗎？”余周舟神神秘秘地說。
“知道。”
“你怎么知道？”余周舟愣了，后來一想，像喬峰這樣的八卦天王，估計全港大的掃地阿姨他都認識。
“你別小看這些掃地阿姨，人家都是有正式編制的，你才是個臨時工，還不如人家呢！所以，武功最高的都是掃地僧，別小看任何人?！眴谭褰o余周舟科普。
“掃地阿姨都有編制？可是那個教學秘書都沒有編制?！?/p>
“這就是歷史問題了，現在規矩變得快，原來老一輩那批，不管是教授，還是清潔工，都是正兒八經的員工，福利待遇特別好，退休還有大筆養老金。后來就不行了，好多老師都是合同制，到了時間還沒混到終生職位就得走人。”
“哦……怪不得柳易的老板辭職了?！?/p>
“喲，和柳易糾葛上了？”
“糾葛什么?。≌＝涣?。不扯這個。”
“行，不扯這個，你好好看看，多出去跑跑，看著差不多了就趕緊買。香港這邊貸款利息這么低，稅又簡單，首付比例更是超乎尋常的低，真得抓緊機會。現在政策變化快，過了這村兒就沒這店了。”
第二天，正好柳易過來和余周舟交流找工作的事兒，閑聊之中，余周舟把買房的想法說了一下。柳易也很感興趣，當下就坐下來和余周舟研究了半天香港的買房政策。
“要不周末咱們一起出去看看房吧！”柳易提議。
“也行，這么光盯著電腦也看不出什么，正好請你這個學土木的內行提點專業意見?！庇嘀苤鄞饝?。
柳易和余周舟先篩選了一下看起來價格能承受得起的地段，最后決定去馬鞍山線一帶看看。
馬鞍山線是東鐵線的一個分支，屬于沙田區。余周舟還從來沒有去過。從網上查到的信息來看，這里的房子算比較新，價格也比較適合年輕人首次置業。
到達馬鞍山后，余周舟看到地鐵站附近就有很多間地產中介。他們也不太懂，就找了一間經常做廣告的規模比較大的中介鋪頭走進去。兩個人傻乎乎的不知道該問什么，就只好拿著中介門口擺的房源信息看起來。
“對附近的房子感興趣？”一位中介大哥走過來。
“嗯，想在這里看看，對這個區不太了解?！庇嘀苤刍卮稹?/p>
“你們是內地來的?。俊敝薪轳R上換成普通話，眼睛里也放著光。
“我們是……”余周舟正要回答，被柳易打斷。
“我們在香港工作的。”柳易答道。
“哦……”中介眼里的光收回去了一點，“你們想看什么樣的？”
“大概這樣的吧！”余周舟指著手里宣傳單上的一套房子，這是最便宜的一套，報價三百多萬。
“這個，已經賣掉了，不如看看另外一套，更新一點，裝修也不錯，很適合年輕人新婚居住?！?/p>
“我們……不是……我們是同事。”余周舟趕緊辯白。
柳易在旁邊偷偷笑。
“哦，對不起??！”中介大哥笑了一下，“自己住也不錯，我帶你們去看看吧！”
中介帶他們看的房子就在附近，在一棟看起來確實挺不錯的住宅樓里。房子的房主也在，是一對情侶，臥室門口坐著一只胖胖的小貓回頭看了余周舟一眼，又懶懶回過頭去，挪都不肯挪一下。房子看起來只有三十平米，新裝修過，墻刷得雪白雪白，報價三百多萬。
看完這套，中介帶他們在附近看了幾套別的房子，有的新有的舊，基本都是三十多平米，報價三百萬左右。
離開中介，余周舟和路易在附近的茶餐廳吃晚飯。
“我覺得，房子基本上都是那樣，現在應該是考慮價格問題。”余周舟自己算計著，“按照現在的政策，我可以用一成首付購買，假如我現在手里有二十萬，那我就只能買二百萬的房子。這還沒有算稅和其他附加費。其實，就算二十萬也不夠買二百萬，律師費中介費就得三萬左右，保險費和印花稅也要好幾萬。所以二十萬的實際購買力是一百多萬的房子。可是咱們剛才看了一圈，哪有一百多萬的房子??！”
“你手里有二十萬嗎？”柳易問。
“這個月工資發下來差不多吧?！?/p>
“你打算靠自己買房嗎？家里有沒有資助？”
“我要是有家里資助就不用等到現在了，2008年保德街一百多萬的房子早就該買了！”一想起當時的房價余周舟就懊惱。
“其實我家里也幫不上忙，我手里只有十萬……”柳易說得挺隨意。
“只有十萬你也出來看房？比我還勇敢啊！”余周舟瞪著眼睛。
“這不出來了解一下行情嘛！”柳易說，“其實，你有沒有想過和別人合伙買房？”
“2008年保德街的房子才一百多萬，那會兒我要是想起來和別人合伙買房，現在就發了！”余周舟又想起了傷心事。
“那會兒錯過了沒辦法，現在不能再錯過了，真的，要不……咱們倆合伙？”柳易小心地看著余周舟。
“和你？人家都是兩口子合伙，我和你又不熟……”
“現在還說不熟？我們現在還不熟嗎？”
“現在，嗯，這個……”余周舟不知道說什么，最近為了找工作的事兒，柳易三天兩頭來找她，確實不能再說不熟了。
“你是不相信我嗎？”柳易問。
“要說實話嗎？”余周舟問。
“你這么一說我就知道沒好話，不過沒事兒，說吧！”柳易靠在座椅上，等著余周舟的高論。
“第一，你手里才十萬，我手里少說也有二十萬，你和我合伙，這個投入差距似乎大了點兒，是不是對我有點兒不公平？第二，你有歷史問題，我不敢確定你的可信度?！庇嘀苤壅f完了。
“只有兩條？我還以為你要列舉十大罪狀呢！”
“我和你不熟，也許熟了以后能列舉多一點。”
“行，這么說吧，第一，我只有十萬，看起來似乎不太公平，但我們可以明晰產權比率，你出得多當然就是大股東，這在律師那里都是可以做到的。第二，我有什么歷史問題？”
“你和你前女友不就是因為經濟賬鬧的分手嗎？”
“我是被戴綠帽子分的手?！绷子悬c怒氣。
“但是你們最后打架不就是因為……”
“這個很復雜……我不想再提，這樣吧，就算你不相信我，也應該相信律師，相信法律文件吧?；仡^你有什么訴求都寫清楚，絕對不會讓你吃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