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途奔襲的品牌供應商一般都不會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聊到晚上十點多，麥修和同事就趕赴機場，搭夜班機去往下一個目的地。

送走麥修，余周舟和凱文一起回家。夜晚的地鐵不似白天那般擁擠，幾位臉上還掛著興奮的年輕男女在車廂里意猶未盡地聊天。亦有情侶不舍分離，依偎在車廂門口喃喃細語，情到濃時，有人會毫不顧忌地親吻擁抱。雖然車內人數寥寥，但愛意滿滿，無一絲夜的落寞。

余周舟看著這些男孩女孩，感慨荷爾蒙沖動期的人類生活多么絢爛美好。她又想起那個旺角的夜晚，那些在深夜寂靜的城市里釋放的青春，還有現在坐在她身邊的朋友，也曾經在那個迤邐的夜晚里綻放過激情。

“舟舟姐，你想什么呢？”凱文問發呆的余周舟。

“我在想……”余周舟有些恍惚，“我在想，青春，真的很美好！”

“舟舟姐，你又來了，現在你還年輕好吧！”

“不是不是，我沒有在矯情啊！但是有些事情，確實是十幾歲二十歲時才能做得出來。年輕的沖動是美好的，就算沒有結果，也是美好的回憶?！?/p>

“嘿嘿，舟舟姐，你在回憶自己二十歲時沖動的后果嗎？”

“我真想讓自己有沖動過，可惜啊，和你比起來，我的青春都被狗吃了?！?/p>

“你遇到了渣男？”

“沒有遇到渣男，也沒有什么轟轟烈烈的愛情，連婚姻都是姍姍來遲又平淡如水的?？上Т蠛们啻豪锬切┓置谕⒌暮蔂柮?，就這么蒸發了，消失了，沒有留下一點回憶?！?/p>

“哎，那你只能羨慕我擁有驚天動地的愛情和年輕力壯的男朋友了?！?/p>

余周舟看著凱文，她羨慕凱文此時被愛情沖昏的頭腦。就算那是一個渣男，凱文還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消化他、忘記他，然后用足夠的激情投入到下一份無論是更美好或是更糟糕的愛情中去。

此時余周舟已經不在糾結是否要和凱文交代那位他愛得死去活來的男朋友是一個什么樣的人，更何況，她只是瞥到了幾句只言片語，如何就能定論一個人？

“我是真的羨慕你們?！庇嘀苤壅嬲\地說。

別人的故事，你永遠不知道中間真正發生過什么。沒有人能夠以上帝的視角評判別人，特別是別人的愛情。

“其實，舟舟姐，我更羨慕的是你。至少你擁有一份可以見光的感情?！眲P文的表情突然黯淡起來。

“這句話可不像是你說出來的，你不是并不在乎自己是一位同志嗎？”

“在這個異性戀為主流的社會里，沒有一個同志是真正不在乎的。說到底，所謂的大方和玩世不恭都是裝出來的。就算我們的內心強大，也難免會被某些極端人士攻擊。香港算是一個自由開放的城市，人們不會對別人的前衛或者怪異過多關注。但不會關注并不代表內心認同，說到底，我們還是被很多人不認同的?！?/p>

“不認同算什么，我們異性戀還有人不認同呢！我們又不是錢幣，自然不會做到人人都喜歡。我的人生法則就是，不喜歡的就離遠點，喜歡的就使勁往上粘?！?/p>

“所以舟舟姐你天天和我在一起，其實還是喜歡我的是吧？”凱文覺得皮一下很開心。

“干什么？這是要表白了嗎？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給你們同志群體抹黑?！?/p>

“同志群體可從來不認為一場異性戀是抹黑，我男朋友還是個雙呢！認識我之前不是照樣追女生追得不亦樂乎?！?/p>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們是怎么認識的？”余周舟忍不住問。

“我們啊，說來搞笑，我是他的學生?！?/p>

“喲，師生戀？學什么，學游泳？”

“不，學龍舟?！?/p>

“龍舟？”余周舟覺得這故事有點兒意思了。

“高中那會兒，我和朋友端午節去西貢看賽龍舟。你知道啊，龍舟賽上最多的就是肌肉帥哥，看得我口水都要下來了。”

“就知道你們這些平時悶不吭聲的都是悶騷男?！庇嘀苤燮财沧?。

“別說我，你去看了也肯定流口水。真的，賽龍舟的男人簡直man爆了！那次是我第一次見到他，他是消防局代表隊的，是當天的總冠軍。他的樣子太突出了，讓我不得不注意他。但是當時我還小，不好意思過去搭訕，那天就這么眼睜睜地錯過了。再后來考上大學，抱著對近距離接觸肌肉男的向往，我第一件事就是加入學校的龍舟隊。結果，你猜怎么著？”凱文興奮地看著余周舟。

“你們龍舟隊的教練是他？”

“對??！舟舟姐你太聰明了！你說這事巧不巧？這么奇妙的緣分，怎么都不能浪費啊！那會兒我天天都纏著他，以好學生的名義隨他四處訓練、參賽、旅行。一開始他還有女朋友，后來吵架分了，這給了我絕好的機會。我以幫他療傷之名帶他到處玩，帶他認識我們同志群體，再后來，我就把他睡服了?！眲P文一臉壞壞又略微羞澀地笑著。

“怎么說服的？”余周舟沒意識到那個雙關語。

“睡服啦！睡覺的睡！”

“啊……”余周舟被凱文的豪邁嚇了一跳。

“男人嘛！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如果有睡一次解決不了的，那就多睡幾次！”

“悶騷男果然騷起來非同凡響?！庇嘀苤鄯?。

“舟舟姐你都結婚了還假正經，睡服男人你肯定不陌生?！?/p>

“滾一邊兒去，我們可不像你們……”

“什么我們你們，男人都一樣。像姐夫這樣的大帥哥，舟舟姐你要睡好了，外面不知有多少人排著隊想去睡呢！”

余周舟心頭一震，回頭定定看著凱文，一字一頓地說：“別人怎么惦記他我暫時不管，你可千萬不能惦記！”

凱文被余周舟嚴峻的表情驚到了，他愣了一下，急忙擺手：“舟舟姐，你可千萬放心我！我不是隨便勾引別人老公的人！”

你不是，可是你男朋友是！這句話余周舟不會說出口，她只是面色凝重地拍了拍凱文的肩膀。

“好孩子，祝你好運！”余周舟對凱文說。

凱文一頭霧水，此時地鐵的報站聲響起：“下一站，大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