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濤?”余周舟喊著。
“路濤?你還在嗎?”
沒有人回答,亦不再有誦經(jīng)聲。周圍一片寂靜。
余周舟突然清醒,眼前出現(xiàn)的是屋頂?shù)奶旎ò搴拖绲臒簟K€在自己的房間里,窗外,依然一片漆黑。
余周舟坐起來,定定神,剛才的夢如此清晰,清晰到她絮絮叨叨的每一句話都記得。
她走出房間,走到樓下的接待處。男孩的偶像劇進(jìn)展緩慢,還停留在余周舟回房之前的虐心階段,男女主角哭得悲悲切切,仿佛全世界都只和他們作對。而接待處旁邊的沙發(fā),空無一人。
潮濕的空氣依舊在清冷的夜里四處蔓延,小雨淅淅瀝瀝下起來,雨聲不大,但足以掩蓋寂靜之夜里所有若有若無的聲音。
余周舟在沙發(fā)上小心坐下,她期待那股神秘的力量可以迅速回來找到她,但是周圍的一切都那么平靜、普通、沒有一絲仙氣。余周舟慢慢靠在沙發(fā)靠背上,仰起頭,閉上眼睛。
雨聲一滴一滴擊打著失眠者的心房,如一首單調(diào)柔軟的催眠曲,把醒著的所有生物推入夢鄉(xiāng)。
余周舟靠在沙發(fā)上睡著了。睡得和在所有寂靜普通的夜中一樣,波瀾不驚。
直到柳易醒來,發(fā)現(xiàn)余周舟不見了,他匆匆走到樓下,一眼就看到了倒在沙發(fā)上睡得人事不知的余周舟。
“舟舟?”柳易撫摸著她的頭發(fā)輕喚。
“嗯……”余周舟在睡夢中回答。
“回去睡吧。”
“嗯……”
迷迷糊糊中,余周舟被柳易抱回房間,自己倒在床上睡了。
這一覺,終于順利睡到天亮。
余周舟醒來的時候,柳易正坐在露臺上啃面包片。
她看看表,已經(jīng)十一點多了。
窗外陽光明媚,似乎昨夜的雨只是為了融化空中的云彩,露出今日的陽光。
而那個神秘的夢,在刺眼陽光的照射下,已經(jīng)蒸發(fā)了大半。余周舟甚至不記得自己曾在樓下的沙發(fā)上睡著。她只是隱隱感覺到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一個有些奇怪的夢,夢里似乎有一位一直沒有出現(xiàn)的人。
“別啃面包了,咱們?nèi)ネ饷娉燥埌桑 敝饾u找回魂魄的余周舟伸了伸懶腰,又摸摸柳易的頭發(fā)。
“你要是還繼續(xù)睡,我就只能吃面包充饑了。”柳易委屈地說。
“好啦,都怪我,以后一定早睡早起。”余周舟說完,轉(zhuǎn)身就去洗漱。
余周舟動作很快,不過十來分鐘,她已經(jīng)打扮停當(dāng),準(zhǔn)備出門了。
民宿隔壁就是一間小餐廳,餐廳門口坐著一只肉憨憨的秋田犬,秋田犬的胖脖頸上戴著一塊木牌,上書“店主”。
“你好店主!今天有什么好介紹?”余周舟熱情地和狗狗打招呼。
店主酷酷地把頭扭在一邊,一副店大欺客愛來不來的表情。
這是多么熟悉的感覺。
“沒想到在九份也流行像香港一樣拽上天的服務(wù)態(tài)度,好有親切感哦!就吃這間吧!”余周舟說完,拉著柳易,故意用小腿蹭著店主柔軟的皮毛走進(jìn)店里。
被公然挑逗的店主憤怒回頭,但對體型和智商都有絕對優(yōu)勢的人類無可奈何。店主悶悶不樂地趴倒,胖頭磕到自己的肉爪子上,一臉受氣包的表情。
小店很小,只有四五張小小的雙人餐臺。剛剛十二點,晚睡晚起的游客們還未涌入,店里尚未坐滿。二人隨意找到一張桌坐下,在店主雇傭的人類服務(wù)員的指引下點了一份肉臊飯和一碗雞排面。
別看這里的人類柔柔弱弱的樣子,吃起肉來可毫不含糊。每次點到有雞排豬排類的餐點,碩大的炸肉塊一定讓你吃個夠。
對于兩位來自北方的食肉動物柳易和余周舟來說,這是最美好的時刻。
吃飽喝足,二人又點了一份冰淇淋,慢慢享受午飯后閑適的時光。
“昨晚做什么夢了?”柳易問。
“你怎么知道我做夢了?我說夢話了?”余周舟問。
“嗯,說了,不但說了夢話,還夢游,大半夜跑人家前臺跟前坐著,要不是我把你架回去,今天早上要是有人看見了,那可絕對夠給我丟人的。”
“夢游?好像沒有夢游哦……我是找前臺有事情,然后不小心坐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大半夜找前臺能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嗯……我找前臺有什么事呢?”余周舟使勁拍著腦袋,昨晚的夢越來越模糊,她已經(jīng)不記得什么了。
“我好像,看見一個喇嘛!”余周舟終于想起來她還在清醒狀態(tài)下看到的奇事。
“南方還有喇嘛?”柳易和余周舟一樣的疑問。
“有啊!我都不知道為什么現(xiàn)在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人!”在隔壁桌收盤子的服務(wù)員小哥插了一句。
“是嗎?南方人也信仰藏傳佛教?”余周舟好奇地問。
“現(xiàn)在信仰自由,信什么的都有啦!最多最傳統(tǒng)的是道教,看這漫山遍野的土地廟就知道啦!我姑姑還捐了一座土地廟呢!信佛教的也有很多啦!”服務(wù)員小哥滔滔不絕地說著。
“為什么藏傳佛教會這么大規(guī)模地傳入南方呢?南北教義不同難道不會水土不服嗎?”余周舟繼續(xù)追問。
“我不懂這些啦!反正……”服務(wù)小哥欲言又止,最終搖搖頭,年輕的臉上是不符合他年齡的憂慮。
“其實這些都無所謂,信仰是說不清楚的東西。只是我原來常常想不通,某些流派明明是演技拙劣蠱惑伎倆膚淺的,為什么還真有人信呢?后來我想通了,人類本來就是最容易被蠱惑的動物,區(qū)別不過是被蠱惑的級別不同。愚蠢者被低俗的伎倆蠱惑,平庸大眾被流行的伎倆蠱惑,而精英階層,自以為在蠱惑別人,其實也不過是被世俗的金錢市場蠱惑,自以為清醒實則被蒙蔽最深。所以啊,為什么要信仰自由?因為你永遠(yuǎn)無法確定是哪一種方式對你的蠱惑最深,到底是玄之又玄的神靈,還是奇奇怪怪的生活本身。”
“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文藝了。”柳易笑了,“還一直以為你挺糙的。”
“我哪里糙了?人家明明就是一枚精致而多愁善感的文藝女青年。”余周舟給了柳易一掌。
這一掌力道不大,但也足以最直接的證明余周舟確實一點兒都不“糙”。
“我錯了,你不糙。”柳易夸張地揉揉被拍打過的肩膀,“你只是比較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