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上，余周舟比平時更早到達辦公室，公司里沒幾個人，某些區域的燈都沒有開。

余周舟想先做點其他工作，但發現自己有點心神不定，不管怎么樣逼自己都無法投入到工作里面去。這時她才發現，盡管她可以把標書假手于人，但對于結果，她的在意程度完全沒辦法低于任何人。

其他同事陸陸續續來上班了，辦公室里的氣氛和平時一樣忙碌而緊張。余周舟呆坐了很久，突然發現少了一個人，不，是兩個人。

凱文還沒出現，這在余周舟的意料之中。但彼得沒有來上班，這倒是讓項目組的人很意外。今天是公布結果的大日子，“鏢師”不在，顯得一切都那么詭異。

一直到上午十點鐘左右，一個人在余周舟旁邊的座位坐下，正努力把自己埋進工作中的余周舟下意識地回頭，看到的是雙眼朦朧的凱文。

“凱文，你怎么來了？”余周舟問。

“舟舟姐，對不起我遲到了……”凱文用沙啞的嗓音回答。

“我是說，今天你完全可以在家里休息，我已經預計著你今天請病假了。”

“我不需要請病假，也沒有生病，今天是周一，是我的工作日。”凱文雖然嗓音沙啞，但精神并不萎靡。他打開自己的電腦，一封一封查看郵箱里面的新郵件。

余周舟看了看凱文，沒有再說什么。她和凱文一樣，今天無論如何也需要親眼看到這場投標的結果。這決定了他們今后的工作方向，也支配著某些人未來的感情走向。

中午午飯前，超哥走過來說：“彼得還真會挑時候生病，今天一大堆人都等著找他套話呢，他竟然借病躲起來了！”

“彼得生病了？”余周舟問。

“是啊！我聽到他給安吉拉打電話，看樣子是生病了，好像是流感。”超哥回答。

“超哥，那什么時候可以知道結果？”沉默許久的凱文終于提出了今天第一個問題。

“你嗓子怎么啞成這樣了？”超哥被凱文的聲音嚇了一跳，“你不會也流感了吧？流感就別來上班啦，要是傳染給大家的話，不得把安吉拉氣死。”

“凱文是上火了，用不著這么一驚一乍的。”余周舟在旁邊插嘴，“超哥，你知不知道這個招標結果什么時候公示？我們可等著準備文件呢！”

“怎么也得到下午了吧！按照慣例是在放工之前公布，港府那邊要簽個字才能放出來，一般不會這么快。”阿超回答完急匆匆閃了，生怕被凱文傳染點什么。

余周舟和凱文同時深吸了一口氣，然后相互對望了一眼，余周舟忍不住笑了，凱文撲克牌一般的臉上也露出一絲苦笑。

這個下午，格外漫長。

放工之前，安吉拉拿著兩份文件走過來。

“舟舟，你把這兩份中試標書整理一下，讓科大和DV公司準備一份正式的中試計劃書交上來。”安吉拉把兩份文件放在余周舟桌子上。

“這是……中標結果嗎？”余周舟拿起兩份文件。

周圍所有的耳朵都豎了起來。

“這是一部分結果，科大的海泥和DV的自顆粒技術中標，讓他們先準備一下。”

“那……移動膜技術是哪家中標？”余周舟問。

“移動膜技術投標的公司有四家，其中兩家報價和技術標書比較接近，客戶還在猶豫，所以移動膜技術的開標結果要往后順延幾天。你先打電話通知科大和DV吧！”安吉拉說完就急匆匆走了。

周圍所有的人都瞬間石化，還有這種操作？

“插隊的先上了，早早進場拼得你死我活的反而被晾涼了。”隔壁聞訊過來的超哥說。

“趕的早不如趕得巧啊！”機電組的衛迅說，“余周舟，你的移動膜供應商朋友們又要多熬幾日，你會不會心痛啊？”

“我看心痛的是你們吧？回頭召回來一家除了會長生物膜其他啥都不會的供應商，機電設備全交給你們組做，到時候就看到底是我們工藝設計組想哭還是你們機電組想哭。”超哥的徒弟朱迪忍不住懟了過去。

衛迅沒想到一向與世無爭斯斯文文的工藝設計組里居然出了個嗆口小辣椒，一時被嗆得說不出話，打了幾句哈哈飛速閃了。

“舟舟姐，別理機電組這幫人，仗著自己的老大和安吉拉私交不錯就自以為高人一等，咱們這邊的人都是高級知識分子，向來懶得和他們計較，他們反而還越發蹬鼻子上臉了！”朱迪坐在余周舟和阿超中間，英雄主義爆棚。

“朱迪，以和為貴，不用和他們一般見識。”超哥說。

余周舟吐吐舌頭，至少她的團隊，永遠不會讓她感覺到糟糕。

這一天，余周舟和凱文都不約而同地按時下了班回家。當結果有期可待時，時間逼近的緊張感常常會令人心跳加速患得患失。而當結果無法預期時，人在混亂中反而會因為無措而干脆放飛自己。

不然，他們還有什么可以做的呢？

客戶那邊毫無風聲，移動膜技術的供應商那里無聲無息，UR公司已經開始著手準備海泥技術和自顆粒技術的文件和聯絡工作。所有的一切，表面上看起來都是有條不紊、風平浪靜。

五天之后，星期五的下午，余周舟接到麥修打來的電話。

“晚上出來兜風，如何？”麥修在電話那頭說。

“請問您邀請的是UR公司的余博士，還是你的鄰居余周舟？”余周舟問。

“我用私人手機打給你，當然邀請的是我的好朋友舟舟。”麥修回答。

“那么，請問我的好朋友麥修，我需要邀請您另外的那位好朋友一起參加嗎？”

“女士，這一切由你決定！”麥修的笑聲從電話那頭傳來。

掛斷電話，余周舟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叫上凱文。

下班以后，余周舟在公司樓下看到駕駛著敞篷車的麥修。就算是車盲的余周舟，也看得出來這輛騷包敞篷車前面的標志是BMW。

余周舟沒有一秒停頓，不等麥修下車開門，就以光速跳進車里。

“快走！快開走！”余周舟催促麥修。

“這里不讓停車嗎？”麥修被余周舟催得心里發慌，一踩油門離開了UR公司。

“下次別開車來我們公司樓下了啊！”余周舟聲明。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們那里不能停車，下次我開到旁邊那條路上去。”麥修連連道歉。

“不是不能停車，而是你這車也太騷氣了！我可不想被人圍觀。”余周舟拍拍心口。

“原來如此……反正租車的價格都差不多，我當然要租一輛騷氣一點的！”麥修哈哈大笑。

“心情不錯啊！看來有好消息？”余周舟回頭看著在駕駛位上滿面春風的麥修。

“沒什么好消息，就是心情不錯，又租到一輛好車，就想帶我的朋友出來兜風！”

豪華音響系統播放著動人的旋律，亞熱帶秋季的晚風順著頭頂的發絲拂過。余周舟不明白麥修在想些什么，但在這樣的夜晚，與朋友一起在承載著夢想的郊野林間穿行，確實很拉風很讓人心醉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