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余周舟繼續在醫院門口蹲守,她沒有叫凱文,自己搭小巴過去。
探視時間到了,余周舟跑到護士站,詢問柳易的情況。雖然ICU不在普通的病區,余周舟也至今不知道ICU在哪里,但她實在不能這么干等了,她迫切需要知道柳易的消息。
普通住院區的護士這里沒有柳易的資料,但他們還是很好心地給余周舟介紹了ICU的位置。
余周舟走到ICU門口,這里沒有探視時間,大門緊閉,偶爾有醫生和護士出出進進。
余周舟攔下一位護士,護士負責的病區里沒有柳易,也不知道柳易住在哪里。剩下其他進出的人都行色匆匆,沒有時間留下多余的信息。
余周舟感覺茫然,這與內地醫院完全不一樣。余周舟記得路濤當時做手術是自己推進的手術室,然后在手術室門口等著,手術后,又是余周舟幫忙把路濤抬上ICU的病房。那時雖然看病辛苦,但余周舟幾乎全程參與,就差自己拿個針頭扎針了。
而到了柳易這里,別說照顧了,柳易進入醫院開始,余周舟就再也沒見過他!整整一個白天和一個晚上過去,余周舟急切想知道柳易在里面過得如何。這種完全沒有消息,只能在完全看不到的地方干等。這樣漫無目的的等待,簡直是一點點在摧毀她的意志。
余周舟在門口等待的了許久,她內心的煎熬讓她無法穩定自己的情緒。突然,她聽到里面有病房警報想起,幾分鐘后,幾位護士推著一位幾乎全身包滿紗布的病人飛奔出來。
盡管那個病人幾乎只剩下鼻孔,但余周舟還是一眼認了出來,那是柳易!
幾乎是猝不及防的,柳易就這么被推著,迅速閃入了對面的手術室。
這一切太快,余周舟幾乎還沒來得及從椅子上完全站起。就看到手術室的大門緩緩關上。
她幾乎是懵的,帶著受驚的表情,抓住后來從病區出來的護士。
“請問……剛才去手術室的是柳易嗎?他怎么了?”余周舟幾乎把手嵌入對方的手臂里。
“不好意思,我不太清楚剛才那個病人的名字,她不屬于我的病區。”護士掙脫余周舟的雙手,匆匆趕去交報告。
“舟舟姐,你果然自己跑了。”凱文的聲音傳來。
余周舟幾乎是機械性地抬頭,看到凱文手里提著一大袋東西站在她身邊。
余周舟看著凱文,用幾乎沒有溫度的聲音說,“凱文,柳易被推進對面了,他怎么了?”
凱文一時沒反應過來,聽到余周舟說對面,他往走廊對面一看,是手術室。
“姐夫又進手術室了?”凱文一眼看到手術室門口的招牌。
這時,又有一位醫生從病區走出,不等余周舟反應過來,凱文搶先一步橫在醫生面前。
“醫生,請問ICU的柳易怎么了?”凱文抓住這個醫生問。
“哪個病床?”醫生問。
“這個……我們也不知道……就剛才被推出去送到手術室那個。”凱文趕緊說。
“哦……”醫生想了想,“那可能是12床,剛才突然內臟大出血,需要馬上手術。”
醫生說完,急匆匆地離開,只留下發呆的凱文和余周舟。
余周舟的臉色很難看,但又不說話,這讓凱文難以招架。
凱文手里提著一大袋食物,一部分給余周舟的,一部分打算放到柳易病房里。但目前這個情況來看,這袋食物應該暫時沒人會吃。
余周舟坐著一動不動,全身僵硬。
很多年前,當路濤在手術室里時,余周舟幾乎也是僵的。而如今進去的是柳易,余周舟除了渾身發僵,更多的是絕望。
柳易到底經歷了什么,她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她腦子里一直在顫動的是,柳易需要請多久病假,她需要請多少陪護假,她一個人的工資是否足以支持柳易恢復健康。
但比這些顫動的思緒碎片更強烈的、余周舟拼命想壓制下去的、讓她幾乎要心碎的念頭是:柳易……會不會走?
這個想法恐怖、可怕、黑暗……以至于余周舟需要拼命尋找其他瑣事來抵御這種想法的來臨。
但她越壓制,這種恐懼感越強烈,以至于余周舟的眼睛都不敢往手術室的方向看,生怕等會兒推出來的,是她不想看到的那個柳易。
時間如此之慢,仿佛在手術室里凝滯了一般。一道門,隔開的是陰陽?還是喚醒?
好幾個小時過去了,手術室里推出來好幾波人,好幾個老爺爺老奶奶。情況穩定手術較小的,直接被送往外科住院部,而情況危迨的,則就近推入ICU病房。
一直到傍晚時分,兩名護士推著幾乎是最后一輛病床車出來。
病床車上躺著一個人,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太太。
隨后手術室徹底陷入死寂。
“柳易呢?”余周舟蹭地一下站起來。
不一會兒,余周舟的電話響了。
電話是昨天的陪著她上醫院的那位警察,柳易再次進手術室,警察信守承諾,第一時間打電話通知余周舟。
掛斷電話,余周舟一臉迷茫。
然后呢?她已經無能為力。
凱文中間出去過一趟,回來時手里多了幾瓶水。余周舟沒有客氣,雖然中午沒吃飯,但她一直在往肚子里灌水。
人生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無用,柳易現在是死是活,為什么要再次手術?余周舟一想到這些就不肯離去。
過了很久,柳易床終于被推出。手術比想象中難度還大。
余周舟不等凱文反應過來,已經如劍一般沖了過去。
柳易還沒從麻藥中清醒,他依舊渾身纏滿紗布。
余周舟知道柳易現在沒有什么知覺,她只是默默地、走在病床車旁邊。
柳易閉著眼睛。完全放松,像一個大長了的嬰兒。
從手術室到病區只需要走一個走廊,余周舟一共跟了不到兩分鐘就到了。
到ICU門口門口,護士去開門。
余周舟俯下身,在柳易耳邊說,
“柳易,你不是間歇性躊躇滿志,持續性混吃等死嗎?”
“你這個傷也沒什么,主要得靠養,靜臥,好吃好喝地養個半年,可能就好了……”
“前提是,你得有這個時間養。柳易,你可千萬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