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云的父親北征戰死,母親在憫忠寺以身殉情。雙親在她還是襁褓中嬰兒的時候就已經亡故,因此湘云是由叔叔嬸嬸養育長大的。
史湘云已過世的祖父是第二代保齡候,和賈府的老太太賈母是親兄妹,所以賈母是湘云的姑奶奶。
湘云的祖父有兩個兒子,一個是史湘云的父親史鼐,已英年早逝,另一個是湘云的叔父,忠靖侯史鼎。
此前,史湘云的父親史鼐承襲的爵位是保齡侯,因為掛帥北征一役,在戰斗中犯了致命的錯誤,導致史家的爵位被削為忠靖侯,軍中大權盡失,可謂是家道中落。
原本,保齡侯尚書令史公之后,房共分十八,都中現住者十房,原籍現居八房。說什么“阿房宮,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個史”,如今都已經是過去時了。
在這個節骨眼上,原籍的其他七房早已卷走剩余的財產,各奔東西了,僅留下史鼎夫婦這一房,和一個空殼子的府宅。
史家敗落分家之后,丫鬟一個都沒留下。眼下,史家的下人只有一個周奶娘。
眼看湘云漸漸長大了,身邊卻沒有一個玩伴。這天,史家夫人找來湘云,說道:
“明兒我送你去賈府住一段時日,你客居人家府上,可要好好的?!?/p>
“孩兒知道,保證不會讓太太擔憂,請太太放心?!?/p>
第二日,史家夫人便領著湘云,帶上周奶娘,出發前往賈府了。
史家雖已然不是富貴人家,但畢竟是官家人,這出門在外的,總不能像下人一樣靠著兩條腿吧!
馬車還是不能少的,問題是雇幾駕馬車,雇多大的馬車。
雇一駕大號的馬車需要花費三百五十文錢,不過左右兩邊都有縱向的座位,可以容納二至四個人。雇一駕小號的馬車雖然只要花費兩百文錢,但只有橫向的座位,最多只能容納兩個人。
史家夫人吩咐周奶娘去雇車,說道:“周媽媽,還是省點錢吧,就雇一輛小號的馬車?!?/p>
“夫人怎么能坐小號的馬車呢?要不還是雇一輛大號的馬車吧?”周奶娘說道。
史家雖然落魄了,但還不到雇不起馬車的境地,史家夫人這是能省則省,畢竟今后要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
以前夫人出門在外,都是一個人坐大號的馬車。何況這次去的是賈府,失了體面不要緊,不能失了禮數,若是讓別人誤以為,賈府的親戚都落魄到雇不起馬車了,那豈不是丟了老太太的臉面。
所以,大號的馬車是必須要雇一駕的。史家夫人再三思慮之后,改變了主意,于是說道:
“也好,周媽媽,那就雇一駕大號的馬車吧!”
稍等了一會,車夫便趕著大號的馬車來了。周媽媽牽著湘云的手,先讓她坐上了馬車。之后,周媽媽再扶著夫人登上了馬車。周媽媽和車夫并坐一起,隨著車夫的一聲“駕”,車輪在大街上滾動了起來,她們開始朝賈府進發了。
湘云見夫人閉著眼睛養神,興許是暈車,于是沒有打擾,轉而也看向了窗外。馬車穿過繁華的街市,穿過幾條街之后,便來到一條大街上,轉眼就到了榮國府。
馬車在正門前停下,周媽媽先行下車,隨后牽過湘云的手,也下了車,最后扶著夫人走下了馬車。三人皆已下了馬車,見正門緊閉,史家夫人領著來到了西邊的角門。
進了角門,步行一段路,轉過一個彎,就到了垂花門前。進了垂花門,兩邊是抄手游廊,當中是穿堂,當地放著一個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轉過插屏,小小的三間廳,廳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間上房,皆雕梁畫棟,兩邊穿山游廊廂房,掛著各色鸚鵡,畫眉等鳥雀。
臺磯之上,坐著幾個穿紅著綠的丫頭,一見們來了,便忙都笑迎上來,說:“剛才老太太還念呢,可巧就來了。”于是三四人爭著打起簾籠,一面聽得人回話:“史家夫人到了,史大姑娘也來了?!?/p>
史家夫人領著湘云進入了房內,穿過一個東西穿堂,徑直來到了賈母的后院。于是,進入后房門,只聽見一陣嬉笑聲傳來。原來是鳳姐和王夫人在這兒陪老太太說話呢!
聽說史家夫人來了,鳳姐這才急匆匆迎了出來,說道:“可把太太您給盼來了,老太太聽說你要來,把我們都給叫過來了?!?/p>
史家夫人笑著讓湘云見過她的璉二嫂子。
此時,從屋里走出了另一位素衣打扮的女子,看起來氣質上佳,跟王熙鳳相比簡直稱得上是清新脫俗,對方笑著伸出手來,撫摸著湘云的后腦勺,笑道:
“一轉眼,云兒都這么大了,我都快認不出來了?!?/p>
史家夫人見湘云又不開口,急忙說道:“真是不懂事的孩子,還不快拜見你的珠大嫂子?!?/p>
湘云聽了急忙向李紈問安。四人然后一同進了屋內,拜見老太太。
“老太太安好!”史家夫人領著湘云拜見道,湘云緊接著又拜了王夫人。
賈母示意王夫人和鳳姐趕緊扶她們起來,說道:“侄媳婦,你也不容易,坐下說話吧!”
閑聊半日,下人準備好了飯菜。李紈和王熙鳳擺好碗筷,來請史家夫人,并伺候老太太和太太們吃過了午飯。
午后,史家夫人便準備離開,回史家去了。李紈陪著湘云一起送夫人來到賈府的門口,史家夫人再三叮囑湘云,說道:
“你記住了,在賈府是客,一定要聽各位太太們和奶奶們的話,知道了嗎?”
“知道了,太太?!毕嬖频?。
“侄媳婦,以后就勞煩你多照顧著這孩子了。”史家夫人對李紈說道,雖然賈府的大小事都是王熙鳳在打理,但畢竟李紈才是管家大奶奶。
李紈覺得史家夫人見外了,笑道:“太太就放心吧,湘云一直都是個乖孩子,我看用不著我們多操心的。若是真有人敢在賈府欺負他們,你也盡管放心。別以為我這個大嫂子不管事,就護不了她,就算管事的鳳辣子不還得讓我三分。”
“有侄媳婦的這句話,那我就放心了?!?/p>
交代了這些話之后,史家夫人這才告別了湘云,放心地登上了馬車。
車輪滾動,馬車漸行漸遠,一個轉彎,消失在了街口。
李紈領著湘云再次回到了賈母的后院,王夫人和王熙鳳還在這。一一拜見之后,湘云便開始聆聽賈母對她在賈府起居飲食的安排。
“指派一個丫鬟給湘云吧,讓她專心照顧著湘云。派誰呢,讓我好好想想。我房里的丫頭珍珠這些年把我伺候得很好,她去伺候湘云,我放心?!?/p>
王熙鳳聽了,笑道:“那我這就去安排,也好讓珍珠那丫頭有個準備?!?/p>
“不急,我這里還有一件事想說說。”賈母停頓了一下,轉而換了略顯哀傷的語氣說道:
“剛才,我那史家侄媳婦說要把湘云這段時日的月錢給我,我沒有收下,讓她拿走了。史家此前落難,我這個長輩沒能幫上忙,也不敢幫。如今孫女要住這兒,我這個當姑奶奶怎能伸手要她的錢,難道我還養不起這個孫女不成!我不僅要養著她,還要她和賈府的哥兒姑娘們一個待遇。但我也不想遭人話柄,說我用賈家的錢養著史家的姑娘。這樣吧,她們主仆的月錢都從我的分例上勻出來,不要用官中的錢?!?/p>
“老太太這話說的,您是賈府的老太君,府里上下誰敢拿你的話柄呀!何況我們待湘云姑娘,那就跟對待我們自家姑娘一樣的,誰敢多說,又何來話柄?”王熙鳳笑道,表情略顯尷尬。
王夫人緊接著也笑道:“鳳丫頭說的是,以后湘云姑娘就是常住我們家,也是無妨的!”
“就按我說的這么定了吧,讓大家都知道,我是以姑奶奶的身份養著這個孫女的?!辟Z母斬釘截鐵,不容她們再多言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