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你果真在這邊?”淳爺的聲音越來越真切,他獨有的沉重腳步聲也越來越急促。
眼看著燈兒的已經快飄出院子大門,我緊緊跟隨過去,同時喊“美薇,跟我走!”
沒感覺到美薇跟隨,我回頭望時,她正縮著手指著我身后,恐懼的瑟瑟發抖。
一個修煉千年的狐貍精竟然怕一個七天的鬼!
我轉過身,哦,原來淳爺已經在我身后,胡美薇是懼怕厲鬼殺人的一幕。
燈兒長著血盆大口,吐著血淋淋的長舌,就站在淳爺身后。因嘴里少了七八顆牙,看上去反倒有些讓人發笑。
我知道笑話一個冤死的鬼不對,可還是忍不住輕笑一下。
淳爺朝我伸過手,也勉強地笑下說:“大半夜來這邊做什么?快隨我回去。”
我先施禮,同時開口道:“回老爺,剛有一只狐貍偷我屋里的綠豆糕,我才追出來。”
“這院子里倒是見過一兩只,也沒見府里禽畜丟過,我便一直沒追究。既然月兒不喜歡,明日就叫人仔細翻查一番。夜深露重,快隨我我去吧。”
說著,他又朝我探手。
這是要什么呢?我也沒什么可以給他的。
綠豆糕?都送給胡美薇了啊!
光顧著說話,竟然都忘了燈兒!
然而,讓我意想不到的是,燈兒似乎根本就無法靠近他,只要靠近一些就很痛苦地退回去。
這又是為什么呢?
淳爺伸出的手終于握成拳頭,緩緩放下,同時盯著我看。我這身上有什么好看的啊!或者他在看我后面?
我回頭看井邊,那邊有三個飄渺的白衣鬼影,是老夫人、少夫人和二少爺,它們一個跟在一個后面,正朝那口井走去。
院子里又刮起一陣陰風,只見一股黑色的煙氣直奔井邊過去,瞬間與那三個白衣鬼攪在一起。
我瞪大眼睛望著這一幕,這就是厲鬼吸小鬼么?須臾,白衣鬼就飄飄忽忽地就萎靡,最后只剩下一縷白煙。
黑霧再次平息時,燈兒現形,她周身的黑霧更重些,眼睛也閃出一抹光。
“看什么呢?快隨我回去吧,據說這里不干凈。”淳爺的話從耳邊飄過來,同時我身上一暖,低頭一看,他的褙子已經披到我身上。
我悄悄把手上的手鐲退下去,丟在草里,然后低頭尋找:“回老爺,月兒的鐲子剛才也被那狐貍叼走了,我再找找看。”
“就是你平日戴的金鑲玉鐲子?”他問,同時也彎下腰尋找。
燈兒再次過來,似乎依舊近不了淳爺的身,只能張牙舞爪地在他身前身后,眼里帶著痛苦的執念和瘋狂的殺氣。
我要幫燈兒解開她的怨念。
“淳爺,我剛來那天,被老夫人選中伺候你的燈兒哪去了?”我邊找邊問。
“她……你為何問她?”
“我想跟他請教如何伺候好淳爺。”
“你和玄秋請教便是,或者直接問我不是更好?”
我直起身,他同時也尋到鐲子站起來,眼睛如同夏夜的璨星。
我也望著他,低聲說:“聽說燈兒因為沒伺候好淳爺被活活打死了,月兒怕也被打死!”
他眼里閃過一絲痛苦,之后他拉過我手,鐲子就落到我的腕上。
“是她給老夫人和少夫人、二少爺下的毒,老婦人臨死前,讓人把她拖去仗斃。”
仗斃?我嚇的一哆嗦,昨天冬至不是也被仗斃了?
“怎么這么狠?!冬至也被你仗斃了是不是?”我跺著腳驚呼,才發現他還拉著我手呢。
我拽回手,他卻緊緊不放,“疼!”我大喊。
他終于放開,我白他一眼:“墨梅給我戴鐲子時從不這么用力!”
他皺了皺眉,低聲道:“男人和女人力氣怎能一樣!”
我一邊揉著被握疼的手,一邊氣鼓鼓地回他:“什么嘛,墨梅也是男的好么!”
“那墨竹呢?”他冷冷地問,真是比鬼還冷。
“當然也是男的!”
之后,他垂下眼,背起手,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燈兒還跟在他身后猙獰,但是依舊奈何不了他。
燈兒的事還沒解決,不能放他離開。
我快步追上他,跨步攔在他跟前。他臉色比剛才更加難看,這淳爺難道屬猴子的?說變臉就變臉!
“回老爺,燈兒不是你下令仗斃的對么?是老夫人?”
“是。”
說完,他依舊沉著臉,繞開我往院子外面走,我已經看到燈兒放下尖利的手,血盆大口也漸漸合上。
也許,燈兒還趕得及轉世投胎。
燈兒忽然變得痛苦無比,隨即就隱去身形,在我眼前消失,院子里也不那么冷,而月亮也從云層里出來了。
我愣在原地,轉世投胎應該很安詳才對,不該是燈兒剛才的樣子啊!
披了月色的淳爺很好看,他又走了幾步,扭頭低聲問:“你要在這兒過夜?”
我忙追上他,望著他又問了句:“冬至呢?也在這里被打死了?”
他斜眼看我之后,低聲說:“送官了。”
雖然還有疑惑,但是在這邊再做停留估計也見不到燈兒了,我便隨他往外面走。
第二天,早早就被玄秋喊起來:“月兒,快點起來,今兒圣駕來府,有的忙呢!”
一個打呵欠從肚子里冒上來,我懶懶地拽過衣服,往身上套,同時問玄秋:“玄秋姐,圣駕來府什么意思啊?”
她正往外走,忽然站住,折回來望著我衣架子僵住。
“月兒,老爺的外衣怎么會在你這兒?”她困惑地問我。
我總不能說昨晚兒半夜跟他去見鬼。
“呃……昨兒夜里起夜,剛好看到有個小狐貍叼著淳爺的衣服往外跑,我就去給追回來了。”
玄秋松了口氣似的,朝我笑了下:“那就好,爺的衣服哪個人都動不得,連從前的夫人都不敢碰。”
還好還好,我不是人。
玄秋伸手似是想拿衣服,又縮回手去,最后對著我說:“既然是月兒尋回的,待會兒你給淳爺送去就是。”
“淳爺的衣服不是別人動不得?我記得玄秋姐姐一直都能幫淳爺整理,還是玄秋姐姐去吧,我怕淳爺把我仗斃!”
玄秋背過身,雙腮微微上挑下,伸手拿過那件衣服搭在自己手臂上:“好吧,他的東西這院子里只有我能碰。”
墨菊常說有借有還,再借不難。既然他的東西不讓別人碰,以后再給我披衣服,我還是躲開吧,萬一那日玄秋不在,我總不能喊淳爺親自過來取走他的褙子。
這都什么怪癖?!凡人,說你們什么好呢!
我懶懶地系上腰帶后,玄秋也拿著衣服往外走,淳爺挑著簾子進來了。
他先愣了下,我和玄秋同時施禮:“老爺萬福。”
今日他好像格外明朗,望著玄秋時臉色還好,看我時就……嘖嘖……就好像前陣子府里死的人都是我弄死似的!
他又掃眼玄秋手上的衣服,冷冷開口:“送去我房間。”
玄秋離開后,他朝我走過來,同時遞給我一張字條。
就是墨梅那日給我的信,夾在小黑尾巴上那封。難怪他知道墨梅和墨竹的名字!
我接過來,捏在手里。
“打開!”他命令。
我打開紙條。
之后他看我一眼:“認識么?”
我忙搖頭。
他眼里飛逝而過一絲得意地笑意,瞬間就隱去,繼而變成一股濃濃的傷感。
之后他對我說:“這上面寫的是,墨竹墨梅已逝,節哀。”
啊、啊、啊、啊!
你個凡人,竟然詛咒我的仙人師哥們死?!
我驚愕地望著他,他伸手拿過紙條,丟在水盆里,紙條瞬間就和水融為一體,只剩下黑黑白白的渣渣,撈都撈不上來!
我憤然地坐在床上,抬眼望著他說:“老爺,月兒悲傷,可否告假一日?”
他沉痛地點點頭:“也好,勿要傷懷過度。今日圣駕來府,月兒也不要到處亂走,就在松蕭苑便是。”
說完,他背手往外走,我忙帶著悲傷地問:“老爺,何為圣駕?”
他微微側頭:“就是皇上。皇上體恤臣子,今日要來府上,你讀書甚少,知事甚少,不要在府上亂逛,沖撞了皇上就是殺頭的死罪。”
我嚇得一哆嗦。師傅不是說凡人脆弱,為何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