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jìn)房里,里面垂手而立六個穿戴整齊的丫鬟……呃,應(yīng)該叫宮女。
想在外間的榻上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只是屁股竟生生地疼,真的是坐立不安。
我小心地坐下后,王公公還微彎著腰,等我問話。
“王公公,他住哪啊?”
他抬起眼,若有所思地問:“他?娘娘說的可是皇上。”
我點頭道:“嗯,淳兒住哪?”
公公身子一滯,我旁邊的宮女們卻“撲通”一聲,齊刷刷地跪下來,身子也跟篩糠似的的顫抖。
我可能又說錯話了。
上次我就是說錯話,重九云才撲通地給淳爺跪下。
我起身,湊到公公旁邊低聲問:“王公公,我從前只在山上和爺爺砍柴,好多世事都不懂,是不是又說錯話了?”
王公公為難地皺著眉,打量我片刻后道:“娘娘,這……以后要提皇上,必須說‘圣上’或者皇上,萬不能說‘他’或者直呼圣上的名字。”
哦,明白了,從前的嬤嬤也是這么教的,我還以為改了規(guī)矩。這可是淳爺教我犯的錯!
“我說錯話,為何她們跪下?”
“她們沒教娘娘規(guī)矩,自然有錯。”
我才進(jìn)屋,話都沒和她們說過,這也太不講道理了吧?
“王公公,你也知她們沒錯,快叫她們起來吧。”
王公公瞧我一眼后道:“你們記住,從今以后要好生伺候你們娘娘,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別多嘴。娘娘仁慈,你們都起來吧。”
“是。”齊刷刷地回答著,六個宮女才緩緩站起來。
王公公又轉(zhuǎn)過身來對我道:“娘娘,從前圣上就和娘娘……唉,先不說那段兒,這次娘娘可莫要任性,娘娘若是不見了,這些伺候娘娘的人都要被連累。”
這次我懂了,就算不喜歡這里,也要先跟淳爺打過招呼再走。
“娘娘剛才可是問圣上的寢宮?”
對,就是他的院子。被他這么一打岔,我到差點忘了。宮里這么大,亂走很容易迷路,我若是要找他問事情,總要知道他在哪兒,畢竟我和墨竹是要找到當(dāng)年下毒之人。
我點過頭,“皇上住的地方。”
王公公總算露出些笑容,“圣上的寢宮是南邊的福寧殿,但是圣上更多時候都歇息在勤政殿,經(jīng)常不眠不休。對了,偶爾也在慈寧殿過夜。”
他住的地方倒是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個好皇上?會不會拆了民宅、自己卻住大屋子?
我不覺嘟囔出一句,無非是“用得著住那么多屋子么,又是福寧殿,又是慈寧殿的”,然而這句卻引來公公提點的一咳:“咳咳,娘娘,慈寧殿是皇后的寢殿,皇上經(jīng)常去那邊過夜。”
咦,剛才還說“偶爾”,怎的一眨眼的功夫就變成“經(jīng)常”?
抬眼看王公公帽子下面已經(jīng)微露華發(fā),這真真是老糊涂了。
“娘娘,若沒有什么吩咐,小的先下去了。小的還要去安排娘娘哥哥。”
“王公公,等安排好我哥,可不可以著人告訴我一聲,我想知道他在哪兒。”
“當(dāng)然,當(dāng)然……”
王公公點頭應(yīng)著,倒是比先前和善。我送他到門口,他卻彎著腰退著走,還一個勁兒地說:“娘娘留步……”
墨梅常說讓我注意凡間的禮數(shù),我這是合禮數(shù)的,他怎的好似很不適應(yīng)?
難道我又做錯了?
回到房里,六個宮女還一溜地站著。我揮了揮手:“沒事,散了吧,不用這么站著。”幾個人面面相覷一番,依舊一動不動。
其中一個年歲大些的終于屈膝施禮開口道:“娘娘萬福,小的彩霞是春月閣的掌事宮女,娘娘隨時吩咐小的就是。”
問過后,其余的幾個人也一一報了名字。個子高挑的叫流香,不太愛說話;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叫青靈;還有兩個竊竊私語的,一個叫碧蓮,一個叫宮喜;排在最后站著,好似小孩兒的叫虹霓。
我朝彩霞笑下道:“你來安排就好,這里許多事我都不懂,如果日后有做錯的,還請姐姐提點。”
她慌著低下頭回:“娘娘莫要折煞彩霞,彩霞既然是娘娘宮里的,自然萬事以娘娘周全為先。”
等司制量過衣服,司珍和一個小太監(jiān)送來許多珠寶后,院子里終于安靜下來。
彩霞送走小太監(jiān)后,笑盈盈地轉(zhuǎn)身給我行禮道:“皇上雖然沒說要給娘娘什么封號,單看指我們六個人過來,還有送來的珠寶,便知娘娘在皇上心里的分量。這規(guī)制,定然在五妃之列。”
五妃?那不是很厲害?也不知比從前的美人是不是自由些。
眼見日頭西斜,自打進(jìn)來這院子,我就一直惦記著墨竹,卻始終不見王公公遣人來;實在按捺不住,我決定親自去找找墨竹。
我前腳剛邁出去,青靈和碧蓮就跟了過來。
左右瞧瞧她倆,雖然兩人同時低下頭,但只要我走一步,她倆就跟上一步;我抬腳往左,她倆也抬腳往左;我抬腳往右,她倆也抬腳往右。
我索性停下腳步,回頭久久凝望房頂青瓦頂上的鳥兒。她倆禁不住我的誘惑,也回頭望,我偷笑下,便抬腿準(zhǔn)備離開。
“還是這么調(diào)皮?這次準(zhǔn)備去哪兒?”
冷不丁,我竟然撞上淳爺。
他身著鑲金邊的杏黃色長衫,背著手,眼里說不出是冷是暖,是乍暖還寒。
還未待我回答,他的手已經(jīng)搭在我肩頭,宮女們也都施禮站在一邊;我不情愿地被他帶著肩頭往屋里走時,宮女們就都從房里出來,瞬間就消失的一干二凈。
這隱身術(shù)練的,比我好許多!
關(guān)好門,他坐在外間的八仙桌旁的凳子上;我剛要給他行禮,卻被他制止,直接指著凳子讓我坐下。
“你哥哥已經(jīng)沒事了。怕你想他,我就安排他做我的貼身侍衛(wèi),暫時就在垂拱殿的偏殿休息,太醫(yī)已經(jīng)給他看過,沒有大礙,不用太過掛心。”
太好了,只要墨竹沒事,我便放下心來。
我忙起身致謝:“謝謝皇上。”
他嗔怒地拉住我手道:“忘記我說的話了?為何不叫我淳兒?”
我見他微微紅了臉,不禁笑了下問:“我是不是嫁給皇上了?”
他點頭,很嚴(yán)肅的回我:“既然你沒有父母,你哥哥已經(jīng)把你許配給我,從今以后就是我安華淳的……”
“你的什么?”我側(cè)頭問他,“妻?”
說完,我自己竟咯咯笑起來。我好似很喜歡做他的娘子誒。
他長的那么好看,聲音那么好聽,會當(dāng)皇帝會寫詩,雖然偶爾會不識數(shù),雖然想置我于死地,可最重要的是:他給我道歉了!
我不得不承認(rèn)的是,雖然之前覺得自己很委屈,可自打他那句“我錯了”說出來后,過往的不快樂似乎都已經(jīng)隨風(fēng)飄逝。
其實,我就是喜歡他,什么道歉,都是自己給自己找的借口。
然而,淳爺?shù)拿嫔珔s不好看,他放在八仙桌上的手攥了起來,低垂下眼,片刻后輕吐兩個字:“貴妃。”
很好啊,他為何一副死人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