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去房間時,夫人已經離開。
“她不知道墨梅是誰,在她生命里沒有那個人。”顏風輕聲道,之后又說:“所以她現在萬分驚喜,已經去大殿念佛還愿去了。”
我點點頭,如果我的孩子能讓一個歷經傷痛的心靈得到寬慰,我愿意留下來陪她走過余下的時光,畢竟那對我來講不過是彈指一瞬。
宇文真人側目問我:“你的孩兒不是那新晉的北斗星君的?怎會是凡人的孩子?”
顏風簡單解釋過后,幾個人都恍然大悟,小白笑嘻嘻地說:“那就是跟我沒有關系咯?我還有機會咯?”
張道長呵呵一笑,道:“你試試?”
我重重嘆口氣,問宇文真人:“前輩,你好似知道很多?”
他點點頭,道:“前幾日我在酒肆飲酒時,不小心喝多了,與人打賭輸了魔石,心有不甘那!那人將魔石拿過去須臾,就將其還給我,說千萬莫讓魔石會喚醒乾元大魔王,讓我來京城找你們。說來也怪,魔石本來是純白的,他再還給我時其中便有一塊變黑了。”
根據他對那個人的相貌描述,我可以肯定就是我那糊涂的爹。
“后來我偷偷算過,知道這人不是普通人,就沒敢再算下去,所以多少也知道些;從前我跟那夏諾荃曾經也是摯友,他失蹤近二百年,沒想到竟然是真武大帝!如今他已經記起前塵往事,連相貌都變了。”
宇文真人邊說邊笑:“沒想我跟天仙做了朋友,現在又不得不聽他的!”
呵呵,仙兒是有職責的,宇文真人雖然尚未位列仙班,卻早在不知不覺中做仙兒們該做的事。
德行到了,修行便也到了。
“父親說沒說別的?”我小心翼翼地問。
他做思索狀,過了許久才說了倆字:忘了!
前輩,歲數大了記性不好?我為何有種被騙的感覺?他定然還知道些所謂的“天機”。
小白一直呵著手,他現在雖然有修為,因為沒有仙識,已經完全失去做仙兒的特質,修為和能力都如同塵封的記憶,一起被鎖在他的靈魂深處。
“我們抓緊時間去找殷天冥吧,小白他……”我沒說全,怕小白接受不了。
“我怎樣?我叫小白?看起來我的確很白。”他嬉笑著打岔。
“走吧,跟夫人告個別,我們趕緊找到殷天冥才行!”我說著,四下望過,忽然心頭一緊:“美薇呢?”
就是那只小狐貍。雖然她做了錯事,我卻總為她牽掛,心頭也糾結的不知如何是好。
黑蛛兒忙開口道:“夫人看著可憐,說把它留下來照顧。”
“啊?那不會嚇到她?”我驚呼,再怎么說美薇都是妖。
宇文真人嘆口氣道:“它在我釋放仙識時奪走魔石,已經被魔石反噬,自己的妖識已經被封印,修為去了大半,真氣只有不到一成,不要說害人,能保命就不錯了。茵兒不用擔心。夫人也是寂寞的,有個小動物作伴也好。”
眼淚在我眼眶里打轉,我又想起初見時美薇的囂張、和后來恭敬稱我“主人”時的謙卑,她胡亂教我破鞋的意思,用蛆蟲變成饅頭嚼的津津有味,以及訴說修真路上的重重阻礙……現在,它竟然就只是個動物。
“茵兒,付出越多,才會越舍不得。你對美薇付出許多情感,如今才會難以接受。總會過去的,別為難自己。”
顏風在一旁輕聲安慰我。
我忍下淚水,問了此生最到目前為止最找揍的一句話:“顏風,你亦如此,對么?”
顏風別過頭,用袖子拂了下眼睛,恨恨道:“要不說你欠兒呢!”
張道長不耐煩地擺手:“七情六欲都放不下,修什么真?!”
嘆過一口氣,我們幾個齊刷刷地在大殿門口,跟夫人道別。
夫人拉著我手質疑:“茵兒也要走?”
我點頭,道:“我很快就回來。”她還要說什么,看過左右幾個人都沒有勸我留下的意思,便難過地點點頭,道:“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你腹中的才是這江山的正統皇子!如今的皇上雖說是安大人的親侄子,而安大人與江山社稷也有大功,但他畢竟不是皇室血脈。”
我雖然沒說出來,卻也疑問。坐擁天下不是明君就行,為何非要糾結他姓氏?不是能者為之么?再說誰做帝王,不都是紫微大帝安排的么?!
為了避免夫人日后的執念,我點點頭,道:“夫人,我腹中的都說是女兒,將來無法承襲大統。”
她驚愕地搖頭,目光渙散:“怎會?!一定是男胎!”
顏風忽然拉我一角下,與我耳語道:“她還沒好全,別刺激她。”
我忙雙手放在腹部,道:“男孩!絕對是男孩,而且還是兩個!”說著,我還伸手比了二。
聽聞我說如此,她才安靜下來,依舊緊緊拉著我手,緊蹙額頭道:“莫要再拿此事與為娘說笑!”
啊?我長大嘴巴。
她笑吟吟地抬手整理我已經很整齊的發,道:“既然淳兒已經不在,你便是為娘的女兒。”
其余幾個人都看出我的尷尬,都訕笑地說要趕快趕路。侍婢拿來五件披風,我們一人一件披好。
深紅色的披風很寬大,帶著熟悉的味道。
“茵兒這件是淳兒從前的,現在你穿上,他在天之靈也會欣慰的。”夫人說著,憐愛地望著我。
我是仙兒,身子不怕冷,心卻忽冷忽熱。
離開滿是梅花的院子,雪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們邊走邊討論該去哪兒尋殷天冥。
“他既然拿到補天魔石,定然該去找乾元大魔王才對。”顏風道。
張道長卻搖頭否定道:“即使魔石在手,他也沒達到喚醒大魔王的能力。他原本的計劃應該是引茵兒出來。他以為你是個當行極深的妖,想吸了你的真氣助他一臂之力,再加上殷天舒的配合,才能喚醒大魔王,并為他所用。如今……”
“如今他要先葬了他兄弟,再另外找個人合作?”我問。
“按說是此理。”張道長嘟囔著,并不篤定。
顏風凝眉,道:“他人呢?為何剛剛在溶洞我們都沒發現他?他會不會還藏在溶洞?”
宇文真人緩緩搖頭,道:“溶洞的出口我知道的就有兩處,他從別處走了也說不準。”
我們走著走著,抬頭就是出城的大門。城墻上還貼著顏風、張道長和我的通緝令呢!
小白指著通緝令,驚訝地問:“怎么,你們都是逃犯?”
咳,小白,怎么失去仙識后有點兒欠兒欠兒的呢?!
通過顏風兩次用這個詞對我的評價,我覺得我也領悟了其中的意思。
“我能飛出去。”我開了頭,之后幾個人都鄙夷地望著我。
這是為何?
避開守城官兵后,在僻靜處,黑蛛兒和宇文真人在我們前直朝高大的城墻走過去,身形就那么消失在我們面前。
咳,原來是穿墻術!何苦笑話我呢?!難道他倆不知道城墻的另一邊是護城河么?
“噗通”“噗通”兩聲。他倆定然是還在得意,沒來得及調整自己下落的身形。
我一手抓住顏風,一手抓住小白,腳下輕輕一蹬,呼地躥到城墻頂上,之后張道長和我一人扯這一個,用最美麗的身形飛躍過三丈寬的護城河。
黑蛛兒和宇文真人狼狽地從護城河里飛身出來,在雪地上留下個圓形的水印。
顏風皺皺眉,除去黑蛛兒身上的披風,將自己那件披到他身上。
宇文真人嘆著氣去擰披風上的水,忽然停下手上的動作。遲疑片刻,他果斷拆開披風夾層,之間里面有一個方形的羊皮,不知用什么染料,畫了些山山水水似的。
“地圖?”顏風低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