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媽媽一起進這個家這么多年，江小暖第一次看到江日出如此卑微的點頭哈腰。

“我當真不知道這位同學是譚家的大少爺，你們不要告我，我也沒有要打他，是他自己撲上去的，怪不得我。”

江小暖站在母親的房門口，沒有出去。

看見江日出一副洗心革面道歉的模樣，半點大快人心的意思也沒有。

譚梟坐在她們家木質的沙發上，居高臨下的蔑視著江日出，江小暖悄無聲息的看著，頭一次產生了生而為人，卻有兩個世界的荒謬理論。

她關上門，想要將那個殘酷的世界隔絕。

“原來都是誤會，誤會好誤會好。”

“小……詩琪啊，出來給譚少爺泡茶。”

她沒動。

“不用。”譚梟清冷的開口，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

江日出有些尷尬：“那孩子被慣壞了，譚少爺別見怪。不過也怪我，沒有問清楚，那孩子原來是在給譚少爺補習功課啊，這是好事嘛。”江日出眼珠轉了轉，話鋒一轉：“不過譚少爺你也看見了，我們家比不得譚家，這么大個家的家務都是她媽媽一個人做，實在是忙不過來，我平時工作也忙，她媽媽身體也不好，要是每個人幫忙……”

“有話直說。”

江日出一臉得償所愿的滿足道：“我聽人說補課都是收費的，隔壁鄰居家的孩子請了個家教一天一百塊呢，您看，她一天到晚不在家，家里的事情也耽誤了……”

江小暖砰的打開門。

“你不許給。”

江日出臉色一沉，望著江小暖恨不得起來給她一巴掌。

“你給我進去，讓你出來不出來，不該出來的時候出來干什么。”

江小暖沒有理他，目光只望著譚梟：“如果你給了，我們就……”她腦中過濾了無數個詞，最后才吐出一個詞：“絕交。”

說到做到。

*

之后的幾天，她沒有去咖啡廳，自己一個人在家做作業。江日出拿了錢，帶著全家出去旅游，家里只有她一個人。

她坐在窗邊，寫了一會兒作業，又發一會兒呆，最后從抽屜里找出封面寫著‘你不知我曾愛過你’的作業本，翻開，提起筆。

天色漸漸黑了，她放下筆，伸了個懶腰準備去煮完面，手機響了，看了眼號碼，竟然是江可可，她的一個族系堂姐，比她大一歲，因為從小一起長大，姐姐實在是喊不出口，從小到大都是叫名字，大家也習慣了，也沒人糾正。

她和媽媽改嫁到這邊之后，兩個人聯系就漸漸少了，她突然打電話給她，還是蠻意外的。

“小暖，聽說你去承德了？”

江小暖沒想到她一上來竟然就問這個，這事她們對外幾乎都瞞著，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嗯。”她淡淡的應了一聲，也不愿多提，好在江可可也沒有繼續問，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像是仔細斟酌過才緩緩開口：“那你認識蕭輕言嗎？”

咦？！

江可可竟然認識蕭輕言？

“你們……”她心里有了猜測，但也不好亂說，只話說半句，看她往不往下接了。

“他是我的前男友。”

江小暖有些震驚，老實說，論顏值，江可可和蕭輕言還是很般配的，只是身高……不過最近都流行什么最萌身高差，身高差個三十多公分可能真的不算什么，她和譚梟還差了二十公分呢。

等等，她為什么會想譚梟啊摔！

言歸正傳，她從江可可的話里，聽到了重點。

前男友。

江可可有求于她，不用她怎么問，江可可自己就如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蕭輕言和江可可初中的時候是同級同學，有一天早課，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托腮看著窗外發呆，窗外突然有人跟她說話。

“早課呢，發什么呆。”

她還以為被老師抓包，嚇得趕緊拿起書裝模作樣的朗讀，一聲十分愉悅的輕笑入耳，她抬眸，撞進一雙好看的眸子里。

男孩又高又大，一雙眼睛亮若星辰，唇角帶著淺淺的笑意，手里還拎著個垃圾袋，明顯是路過倒垃圾的。

她哼了一聲，長舒一口氣瞪他：“你好好倒你的垃圾，做什么嚇我。”

“我這是好心提醒你，要是剛剛路過的是你們班主任，不是我，你說會怎么樣？”

會怎么樣？

會錯過，如果路過是班主任，她們就不會開始了。

有時候緣分就是這么奇妙，一見鐘情說得大概就是她們這種情況。

倒個垃圾，發個呆都能看對眼，你們倆也真是絕了。

最重要的是：“姐姐，你們倆早戀啊。”

“恩。所以我媽，也就是二嬸知道了很生氣，你也知道我的成績一向不好，上高中都夠嗆，她托人給我找了個職業技術學院，讓我讀完了就出去工作，我本來不同意，但是她日子也艱難，我二爸他……總之后來我走了，沒有告訴他，原本是打算讓這段過早萌芽的感情掐滅在土壤里，哪里知道土壤其實是最適合種子萌芽的地方，時間越久，我越后悔，有些東西，一旦開始了，哪能說斷就斷的。”

江小暖嘆息一聲。

江可可其實和她差不多，父親去得早，母親獨自帶著她改嫁，只是她的情況又有所不同，她爸臨終前不肯看病吃藥，把錢省下來給她們母女置辦了一處房產，惟愿自己身故之后母女倆能有個安身之所。

二嬸確實也獨自帶了兩年江可可，只是寡婦門前是非多，她終究只是個女人家，大抵是撐不過了，找了個男人上門入贅，也就是她口中的二爸，她二爸雖說不像江日出這樣非打即罵，但能力也小了很多，不怎么掙錢，還給江可可生了個弟弟，一時間家里的開銷更緊俏了，所以二嬸見江可可讀書不行，就盤算著讓她學一門技術，然后出門掙錢。

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所以你現在找我是想我幫你什么？”

“他大概是氣我，所有的聯系方式都換了，我找不到他，問了好多同學才知道他去了承德，我給他打電話他也不接，小暖，我真的很想他。”

江小暖似乎在電話里聽到了她的哭聲，江可可表面看上去柔弱，但性子里卻剛強，很有主見。

她媽剛再婚那年，所有人都在她耳邊說她媽的不是，特別是她的爺爺奶奶，總告訴她她媽再婚之后生了孩子，他爸不肯治病省下錢置辦的房產就不屬于她了，她卻理直氣壯的告訴她爺爺奶奶：“房子是爸爸留給媽媽和我的，不是我一個人的，我總不能因為房子把我媽趕出去。”

她一直知道自己要什么。

*

江小暖拿著信去找蕭輕言的時候，才知道蕭輕言竟然和她們只有一墻之隔，原諒她讀了快一個月才知道這個事實。

給人當信使的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她駕輕就熟的走到隔壁高二一班的教室門口，晚飯時間大家都走了，教室里只剩下幾個打掃衛生的女同學。

“學妹，有事嗎？”

江小暖點頭，揚了揚手中的信封：“學姐，能幫我把這封信交給蕭輕言同學嗎？”

幾個學姐聞言有些曖昧的笑了，那個問她的學姐一邊走過來接過她手里信一邊笑道：“不錯嘛，我們蕭部長的魅力已經蔓延到高一啦，放心吧，我會轉交的。”

江小暖本來就是受人之托，有些不放心，那學姐大概也是看出來了，走到倒數第二排把信放到他課桌里。

“這下行了吧。”學姐有些無奈道。

“行行，謝謝學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