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桌子收拾好，瑤瑤接過曲漣隔著桌子遞過來的碗，把筷子擺好放在岳嵐面前。
那面上躺著幾根青菜葉，再加上一顆泛著褐色的雞蛋，簡單卻又不會顯得怠慢了客人。
“不，不用了。謝謝漣姐。”
看著孩子的臉上再次露出了笑容，曲漣的心放下了一大截。對瑤瑤使了個眼神，對方會意的跟著她來到臥室。
看到曲漣打開衣柜的動作，她似乎明白了這人是想干什么。
她臉上的面膜在方才岳嵐去換衣服的時候已經洗掉了，若是按照正常生物鐘來說，此時已經是兩人睡覺的時候了。
也虧得是岳嵐不約而至，這才讓將要歸于平靜的小窩又慌張起來。
“今晚就讓小嵐打地鋪好了，幸虧當初咱倆閑著沒事干東西準備的多，否則這還不知道要怎么辦呢。”
看著曲漣在衣柜里翻找的動作，瑤瑤心中也泛愁。
她們可是從來都沒想過會留一個男的在家里過夜。且不說她們是兩個單身狗，就說這屋子是兩個人合租的，并不是私人空間，即使是想要來一個溫存的夜晚，那也應該去外面開旅館。
“對了，小嵐這事也是迫不得已，否則也不會把他留在家里。畢竟也是我認的弟弟，這該幫忙的時候還是要幫一下的。湊合一晚，也就一晚而已……”
不等曲漣把話說完，就被瑤瑤給無情地打斷了。
“你這是說什么！雖然不留男生在家是我們默認的規定，但是小嵐這次明顯是必須要留下不可的啊！再說，他是你弟弟，難道幾不是我弟弟了嗎？那么可愛的一個小孩子，才不能讓你自己獨占了呢！”
聽瑤瑤這說話的語氣，曲漣這就放心了。
本來她也沒想過瑤瑤會不同意，只不過，她覺得還是提前說一下比較好。這樣，也省的真的有什么情況卻沒有即使溝通，使得兩人產生隔閡。
不過，在兩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門口站著的岳嵐卻已經悄悄回到了他自己的位置上，默默將面條塞進自己的嘴里。
原本誘人的，滿滿都是溫暖的面條，此時卻顯得如此冰涼。
沒想到，自己的存在竟然給姐姐們帶來了麻煩嗎……
他走到窗前，拉開早已合上的窗簾，看著外面大雨漂泊，忽然就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沒人要的孩子一樣，被拋棄在這個暗無邊際的雨夜。
他能聽到外面的雨聲，他能看到外面的燈光……
但是，他卻看不到自己應該在哪里，到底，在哪里才不會給別人添麻煩呢？
自己這么就這么沒出息呢？不管到哪兒都是累贅一個。
似乎，他們的生活中沒有自己的話會過的更好的吧……
“小嵐，怎么了，面不合胃口么？”
收拾完的曲漣走出來就看到岳嵐一個人站在窗子錢，靜靜的，就連自己出門的動靜都沒有察覺到。
這是，怎么了？
“都是你這個沒用的東西！要不是你，你爸也不會去到處求人，更不會到頭來被那些殺千刀的給害死了！你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
“你上大學有什么用？你那又不是什么985/211大學，名字我連聽都沒聽說過。你看看咱街坊們那些上大學的娃娃們，還不是要伸手問他老子要錢？我告訴你，兔崽子，我可沒錢供你上大學，想上，你自己看著辦！”
“呦呵，你還挺有能能耐的嘛，竟然把學費給湊齊了。我聽說大學獎學金很多，你要是拿不到獎學金給我的話，就不用回來了！”
……
呵，沒錯啊，這就是自己的母親。
從分數線下來之后精心挑選學校，到后來入學通知書發到手上時候的那種激動，再到最后被母親一頓數落之后產生的那種逃離的心態……
在那纏綿的雨夜，多少人的狂喜，連帶著他一個人默默哭泣。
岳嵐雖然已經被曲漣從窗戶邊叫了回來，繼續埋頭默默吃面。但是，那陰暗的雨夜勾起的他心中那通傷痕，卻一發不可收拾。
沒錯啊，他是生下來就有先天性心臟病。可是那是他的錯嗎？
先心手術費是讓他的家庭負債累累，可是那是他的錯嗎？
父親為了生計去偷，去搶，可是，那是他的錯嗎？
為什么？為什么你要把錯誤都推到我身上！你從小就看我不順眼，一直到我脫離你的掌控，你對我都是這么狠心，如此嫌棄。
就好像，我是你人生中的一個污點一樣。
那好啊，你就是污點，何不生下來就把我扔掉，就當沒有我這個人存在一樣！
然后，你大可以和父親再生一個。
既然你選擇了把我這條賤命給留下來，那就不要抱怨之后帶來的這一系列后果！
“小嵐？你在想什么呢？這面你要是不想吃的話就放在這里好了，等一下我去處理了。”
似乎是怕驚著他，曲漣的聲音異常溫柔。這種感覺，和他媽媽與他說話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像是漣姐這樣的，他覺得，這樣才應該是家人應該有的感覺。
“嗯，沒事。剛剛走神了，姐你做的面很好吃，當然要吃完嘍。”
說完，岳嵐還調皮地挑了挑眉毛。
只不過那動作有些牽強，讓曲漣看出了他心底深處的悲哀。
但是每個人都有他心中的秘密，既然岳嵐不說，她也不會多問。再怎么說，對于岳嵐而言，自己也不過是個外人罷了。
隨手拿起椅子旁邊的小架子上放著的一本書籍，曲漣將自己的視線從岳嵐的身上轉移開來。
“姐，你說我是不是累贅？”
曲漣自認為兩人的關系只不過是普通朋友罷了，殊不知對方早已把自己當成了家人。甚至是，比父母還要重要的家人。
將自己的頭從書頁間抬起來，曲漣的眉頭微微皺起。
她知道今天晚上岳嵐不太正常，只不過，能說出這樣的話，他到底在心里埋了多深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