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凝盤坐在地，運功調息，卻猛地一頓，‘噗’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黑血來，眸子瞬間睜大，隨之黯淡下去。

她清楚，自己活不長久了，被陰邪煞氣侵入體內，沒有藥物或他人輔助，單憑她四境修為，苦苦支撐到此時，已經是很不容易。

但她沒有抱怨，或是展露出其他情緒，身為鎮靈司的執刀衛，李清凝早料到會有這么一天，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快。

她抬起頭，望向徐殤的方向，發現他在閉目養神，不禁幽幽一嘆，一只手握住刀柄，一陣屏息，內心掙扎了一瞬后，做出了決定……算了，不麻煩他人。

李清凝緩緩閉上了眼睛。

“錚——”

鏘！

一陣迅猛的出鞘聲后，預想中睺間輕快的感覺并未傳來，反而是手中的刀脫手而出。

李清凝猛然睜眼，卻發現徐殤站在面前，雙手執刀，面色有些陰沉。

方才，是徐殤斬飛了她手中的刀。

“你想死？”徐殤低聲發問。

“不勞累你……”李清凝微微嘆氣。

徐殤內心一頓，自然知道這娘們在說些什么……她堅持不住了，怕自己死后也化作這里的鬼奴，如那些已死去之人一般。

與其那樣，還不如自我了解。

“李符他們何時回來？”

“咳咳……不知道，也許回不來了，我也等不到那位御靈師來救我了?！?

李清凝一陣咳嗽，燦然一笑，搖了搖頭，半起身，伸手又去抓自己的刀。

徐殤搶先一步將刀奪在手中，阻止了她，李清凝動作停頓一下，怔怔的望著徐殤，呢喃道：

“你要幫我？也好……動手吧，務必將我頭顱斬下，免得化作鬼奴，今后為禍他人。”

言罷，她又閉上了眼睛，等著引頸受戮。

“……”

徐殤看了這蠢娘們一眼，沒說什么，只是拿出一個玉瓶，拋給了對方。

玉瓶砸在臉上，李清凝愣住了，睜眼看著徐殤，有些不明所以。

“拿去吃，也許有用?！毙鞖戨S手將刀也遞還給她。

“這是……”

“六味地黃丸?！?

“？”

李清凝不清楚這‘六味地黃丸’是何物，但也醒悟過來，這玉瓶內裝著能為她療傷的藥物。

猶豫一下，倒出一顆丹藥，李清凝沒再多想，直接服下，隨之一股莫名的藥力在體內來回運轉一周天后，她體內的陰邪之氣竟被祛除得所剩無幾。

“噗……”

一口污血逼出，李清凝擦拭著嘴角的污漬，原本有些垂危的神智都是瞬間清醒。

緊緊將玉瓶拽在手中，李清凝望著徐殤，眸中盡是復雜之色，準備將這‘六味地黃丸’還給徐殤。

“多謝?！?

“自己留著?！?

徐殤見這破煞丹效果不錯，暗中滿意的點了點頭，卻沒打算將剩下的丹藥收回來。

一瓶丹藥有十顆破煞丹，他只給了李清凝兩顆加一個玉瓶，對方吃了一個，剩下的就當順水人情送出去。

見徐殤不準備把剩下的丹藥拿回去，李清凝內心一陣復雜，遲疑后，輕聲開口：

“我欠你一條命?！?

“再加一個人情。”徐殤笑道，他所指的人情，自然是對方手中剩下的那顆破煞丹。

當然，他的這般做派可不是心善，而是另有所圖，只是不方便直接表達出來。

李清凝沒有過多表示，只是點了點頭。

他們的交流不過只言片語，但是這間民宅內的氣氛卻是有了些許升溫，當然，如果能將那具停放在角落里的尸體拋開的話。

“徐殤，接下來，你想怎么辦？”

傷勢沒有了那么嚴重后，李清凝便準備和徐殤商量一下，他們該如何在這鬼陣中活下去。

換做是平時，她自然是說不出這種話的，而且她是徐殤的隊長，做什么決定，一般來說也是不用以這般口吻和他交流的。

但剛剛發生的事，讓她不得不放下性格，言語間，有了種聽從徐殤指派的意愿。

“你問我？”

徐殤指了下自己，聳了聳肩，說道：

“你我都是武夫而已，沒有破陣之法，還能怎么樣？要么等著別人來救，要么繼續呆在這等死。”

“可沒人來救我們?！崩钋迥碱^蹙起。

“那就等死?！毙鞖懖痪o不慢道。

“……”

李清凝抿了抿唇，不言許久，才道：

“我為你掩護，一起殺出去！”

“往哪殺？去殺陣中鬼？”徐殤疑惑。

“嗯?！?

“……”這回又輪到徐殤無語了。

“算是報你的救命之恩。”李清凝解釋道。

徐殤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不屑道：“得了吧，萬一結果是我被那陣中鬼殺了，你活下來了呢？”

“我會替你報仇?！崩钋迥龥]有猶豫。

“那萬一咱都死了呢？”

“那就死?！?

“萬一咱都活下去了？”

“那就不欠你人情了?！?

“呵呵?！?

這不善言語的女人……徐殤‘呵呵’之后，就沒再說話，他還以為對方有什么高論，不想也都和他一樣，只是個莽夫。

不過她也說得沒錯，他們就是得殺出來，總比在這坐以待斃好。

踏！踏！

幾聲沉悶的腳步聲，讓徐殤束起了耳朵，看向李清凝，發現她也如臨大敵。

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巴，徐殤作了個噤聲的手勢，兩人貓著腰一前一后的摸到了門邊，左右伏下。

有人在靠近這里，也許不是人。

叩。

一聲微弱的敲門聲后，一個聲音傳了進來。

“有人嗎，快開門?！?

柳緣！

徐殤皺起眉頭，但他和李清凝都沒出聲，李清凝更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

他們都知道，柳緣一個執刀衛，是不會以這種方式，在鬼域中叫門的。

而且這個情況，李清凝已經碰到過一次了。

沒人回應，屋外那道聲音的主人似乎猶豫了一下，隨后，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徐殤和李清凝皆是神情一凝。

“快開門，我回來了。”

這是……李符的聲音！

屋內的黑暗中，徐殤與李清凝對視一眼，皆是手按刀柄。

可屋外那道聲音似乎是不肯放棄，沒有人回應，‘他’還在繼續敲門，一聲聲叫門。

“可有人在里面？”

“開門吧，都是自己人?！?

“快開門呀……”

“開門，開門……”

……

一道道叫門聲下，徐殤和李清凝的神情越發的怪異，因為每一次叫門后，下一個聲音都會變成其他人的聲音。

柳緣、李符、那個已經死去的隊友歡兒……還有其他人的聲音，甚至是，他們自己的聲音！

沒錯，徐殤和李清凝都清晰無比的聽到，屋外那東西先后發出了他們兩人的聲音，讓他們開門。

語氣，聲調，說話習慣，就宛若是從他們口中親口說出的一般！

這般情形，就好像是屋外有著無數人輪流著敲門，叫門，可他們都清楚，他們的感知內，屋外……只有一道身影！

突然間，徐殤的手被拉動了一下，是李清凝，她示意徐殤朝一個方向看去，在李清凝原本坐立療傷的地方，一截長香正在黑暗中快速消耗，悠長的煙條在半空中輕輕蕩漾。

夜魂香！

出現這種情況，唯有是附近邪祟的品級，達到了五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