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朵兒也探出頭,順著她的話道:“穆家和嚴家生意來往不少,關系一向很好,你猜猜,如果你告狀的話,嚴家會不會不顧及兩家情分呢?還是說,哪怕就是要嚴哥為難,你也要告狀?”
我沉默。
她們搞錯了,如果今天在這里的是舒夏,嚴封肯定不惜一切,也會為舒夏出頭,但我……
我本來就是來代替舒夏的。
見我不說話,她們冷哼了聲,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外面傳出她兩不知道說了什么的笑聲。
我緩了會兒,才從鏡子里看到我現在糟糕的模樣。
原本順滑的卷發,被穆珊珊抓得蓬亂,衣服也在剛才的掙扎中凌亂了不少,眼尾有被疼出來的生理性淚水……
這個樣子真是糟透了!
我咬著牙揉了揉自己的頭發,走到洗手臺前,沾著水,把頭發重新撥弄好,又把衣服整理了下,才看上去好點。
只是眼妝有點花了,不過問題不大。
胳膊撐在洗手臺上,我低下頭。
心里半是慶幸的,慶幸今天在這里受他們欺負的不是舒夏,舒夏又瘦膽子也不大,只怕會被他們欺負哭了去。
而我……
我笑笑,作為姐姐,替她擋下來一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是,被那兩人這么欺負的感覺……確實不好受就是了。
回了酒席上,我看到穆珊珊和張朵兒坐在一角,滿臉得意地看著我,像是篤定了我不敢去找嚴封告狀。
我確實沒有聲張,只是像來的時候一樣,安靜吃飯,安靜等待散席。
可是離開時,嚴封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異樣,突然問我道:“發生什么事了?”
我連忙搖搖頭,敷衍地道:“沒發生什么。”
嚴封沒有出聲,我坐在副駕駛,在這長長的靜謐里,感覺到不自在。
嚓的一聲,我聽到擦火柴的聲音響起,裊裊的香煙騰起白霧,嚴封打開車窗,沒有急著把車開走,而是足足抽完一根煙才發動了車子。
我在這靜默中終于松下一口氣的時候,卻又聽到他低聲道:“不愿說就算了。”
包含著極度不悅的語氣。
我低下頭去,卷發垂到胸口,沒有解釋什么。
嚴封看出來了,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么總是如此敏銳,可我不該橫生枝節。
晚上,我登錄微信,發現之前好像就把我屏蔽的趙倩,似乎又把朋友圈對我開放了。
可看著上面趙倩和張曉牧溫馨和睦的照片,我清楚明白,這不過是她對我的挑釁。
上次在商場里,有人幫我,趙倩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而現在,她發這張照片,并且對我可見的目的,不就是要跟我強調,她成功地從我手上奪過了張曉牧,奪過了我的家庭嗎?
我心里一陣怨憤和酸楚,手指在回復框上停留許久,最終還是什么也沒說。
她就是要我有反應,我如果回復她,不正是讓她高興么?
一夜翻來覆去,卻還是沒睡好覺。
早上醒來,昨晚手機居然忘記充電了,鬧鈴沒響,我看了看屋里的鐘,時間已經快來不及了。
上班之后,我從來沒有過早退遲到,每個月全勤都是拿到的。
尤其是現在,我之前的所有存款,全都掏給張曉牧買房了,自然是更需要錢的,當然不能因為遲到而失去全勤。
我匆忙洗臉刷牙換衣服出門,終于踩點打卡。
可就在我慶幸全勤保下來沒多久,下午時,房東給我打來的電話,頓時讓我心頭慌了起來。
下了班,我第一次那么積極按時離開公司,往回趕。
家門大大地敞開著,房東和幾個人站在里面說著什么,地面一片濕漉漉的,包括墻體的下面,也濕潤脫落,原本干凈整潔的小屋子,現在像是洪水過后,一片狼藉。
房東大概是聽到我腳步聲,立刻轉了過來,一臉焦急地道:“你可算回來了,看看,看看,這地板,都泡爛了!這墻,都起泡了掉了這么大塊了,你看看!你說你早上急歸急,就不能關好水龍頭再走人嘛!現在這怎么辦!”
確實是我早上出門太急,水龍頭沒有關緊造成的,我連忙向她道歉。
可情況不只是如此。
水流了一天,從水槽里漫出來,淌了滿地,不單單只是把我租的房子的木地板、墻體、一些低矮的木家具泡壞了、甚至還滲到了樓下,樓下鄰居家的天花板完全廢了,還有一臺裝在頂上的空調也壞掉了。
這些損失加起來,包括地板全部撬起來重做、墻體重刷、家具置換、樓下的天花板維修、空調賠償,零零總總加起來,粗略估計大概要兩萬快三萬的樣子。
可我現在囊中羞澀,確實拿不出這么多錢來,之前住進來,押一付三簽了一年,已經掏空了我所有能拿得出來的錢了。
鄰居態度很堅決:“我家空調新買的,天花板吊頂當時做的也貴,就是這個價,一分不能少!”
房東找來的裝修工頭估計的價,也是一點兒也不能降。
我也沒想逃避賠錢,畢竟確實是我的錯,我幾乎磨破了嘴皮子,只希望他們能給我一點時間。
好不容易,終于送走了房東他們,我坐在還算能用的椅子上,極其頭疼。
這種情況下,我怎么才能快點籌到錢,賠給他們?
告訴爸媽?
不,家里經濟情況從妹妹出國留學之后,就一直不好,幾萬塊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算小,我……不可能找父母要。
妹妹那邊也不行,跟妹妹說了,估計父母很快就知道了。
晚上躺在床上,我焦躁不已,為了錢的事,各種念頭在我腦海里竄來竄去。
但我沒想到的事,之前累到心臟出了毛病,住院治療的貸款催款短信,也發到我手機上了。
那個時候,我沒動用給張曉牧買房的錢,而是選擇了貸款,治療吃藥的費用不少,本來我以為自己可以慢慢還的。
當時還沒離婚,不用掏房租,我每月都按時還了的。
可離婚后,手頭收緊,一時也沒辦法拿出這么多錢,本來這個月發了工資,就可以按時重新還上,可現在又出了這事……
我瞬間陷入了焦頭爛額之中,治療欠款、房子的維修賠償費用,像大山一樣壓在我身上,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幾乎每天一睜眼,都想著去哪里找錢來還。
我重新開始無休止地加班,像之前為了幫張曉牧買房子一樣拼命,只希望月底能多拿點加班費。
我甚至想過,如果我之前沒有把自己的存款都拿來給張曉牧,現在我絕對不至于拿不出一丁點錢來。
房子的首付款,我幾乎占了一半,這錢絕對夠填上這邊的大窟簍了。
這個念頭一動,就再也止不住了。
找張曉牧還錢的想法在我心里,蠢蠢欲動著。
房子我付了一半首付,房貸也是我在還,張曉牧那時買了輛寶馬,說工作用得上,所以最后,他還的車貸,而我卻替他交足了房貸。
這天剛加完班,我就到了徐穎的電話。
她問我怎么這段時間都不去她家了,我就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她,我也實在需要找人商量一下。
徐穎很支持我把錢要回來,“對啊,那本來就是應該是你的!憑什么不去要!再說了,這房子大半的錢是你出的,離婚的時候,也該折算現金給你吧!”
“可是……”我還想起在醫院那次,他們說的話,心里特別沒底:“房子上沒我的名字,要是張曉牧一張嘴,就硬說是他自己買的,我也沒有辦法……”
“他說他買的就是他買的啊!”徐穎很不爽:“白舒秋,我看啊,他之前一直拖著和你不離婚,怕就是為了讓你幫忙買房還貸,你自己數數,還完房貸之后,多久他就提離婚了?”
我心里一沉,現在回憶起那個時間,確實也是。
趙倩的孩子在肚子里拖了一個月,怕也是跟這個有關系。
張曉牧一家人……還真是把我的價值壓榨得特別干凈!
“你說得對,徐穎。”我低著頭邊打電話邊往外走,心里的決心因為憤怒,而慢慢變得堅決起來,“找張曉牧要錢的事,我會做的!”
就在這時,一雙锃亮的男士皮鞋出現在我面前,款式極其眼熟。
我呆了一下,抬起頭來,一陣心虛,連忙和徐穎隨口說了一句,就掛了。
“你怎么來了?”他的車果然就停在門口。
“有人給我送了一批新鮮的大閘蟹。”嚴封淡淡地解釋道,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你妹妹說讓你今天過去一起吃。”
“哦……她沒給我打電話呢?”我掩飾著心虛,上了車。
“大閘蟹是下午我派人送過去的,所以算是臨時起意。”他隨口說道,絲毫沒有提及我剛才打電話的事。
我試探著問嚴封:“你在一樓等了很久嗎?”
我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剛才我和徐穎的對話。
本來之前就因為和張曉牧一家鬧得雞飛狗跳,就擔心被父母知道。
我怕待會兒在父母家,被他順口說出來。
“沒有很久,剛到。”他簡短地回應著,態度是一如既往地冷淡。
我暗地里松了一口氣,卻又冷不丁地聽到他問:“怎么?那個電話是有什么我不能聽到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