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情感深處的沉郁，失去言書雅兩年的皇甫洛冰，突然有一個沖動，想握住她小手，跟她訴說他的傷感。但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想法的荒謬，這才是他跟她的第一次相見。

顧菲柔感覺到了某種不安，她站起身，表示要告辭。

在顧菲柔起身的那一刻，皇甫洛冰感覺顧菲柔的眼睛愈發地美了，就像漆黑中透著靛藍，深邃、平靜、遼闊，像是風平浪靜、繁星滿天時的夏夜大海，整個璀璨的星空都被它吞納，整個神梵世界的秘密都藏在其間，讓人忍不住凝望、探究。

即便是顧菲柔向他告別的笑，也很特別。

女人的笑，有很多種，大多數女人．只會用嘴笑，她們的笑，只不過是種聲音，有些人的笑聲甚至會令人起很多雞皮疙瘩。能用表情笑的女人，已經很少見了。

而顧菲柔的笑很豐富，皇甫洛冰感覺顧菲柔的眉毛在笑，眼睛在笑，鼻子在笑，甚至她全身都在笑。

顧菲柔要走，他無法挽留，只能正怔怔的望著她，柔和的眼睛中滿是傷感。言書雅的影子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浮動。

“噓！——”要離去的顧菲柔突然停下了腳步，對著他打了個手勢，暗示他：別出聲。

她不走，他欣喜。

言書雅的影子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眼前顧菲柔的身姿。

顧菲柔的“噓”沒有讓他感到絲毫的緊張，反而是一種釋然。他本想找理由跟她多處一會兒，沒想到現實的理由來得這么快，這么巧。

只要能多處一會兒，就有夢，有幻想，有機會。

皇甫洛冰跟著顧菲柔，躡手躡腳地往前走，盡管他并不知道顧菲柔剛才聽到了什么。

驀地，他停下腳步，也像顧菲柔一樣聽到了女人的掙扎哭喊，他不禁蹙起臉。

那女子顯然是被對方蒙住了嘴，或者被掐住了脖子，所以盡管她已經竭盡全力大聲哭喊，但能傳出來的聲音是極小的，此時只有躡手躡腳在近處的皇甫洛冰和顧菲柔才能聽得到。

皇甫洛冰的情緒一下子紛亂得奇怪。若是沒有顧菲柔在身邊，他不禁會在心里臭罵道：“這是哪個淫賊在胡搞？沒有錢嗎？丟不丟人？”（在水魂，有錢，就有侍女，何必用強……？）但是顧菲柔就在旁邊，他的心里罵不起來。有錢就有侍女，自己是在用有錢來顯示自己的庸俗嗎？即便自己有錢，阻止得了言書雅遠嫁他鄉的命運嗎？

顧菲柔看出身旁皇甫洛冰的眼睛里有些不安定，她敏感的揣測到他的想法，“不見得是錢的事。”她的話將皇甫洛冰的思緒拉回來，帶著他循著斷斷續續的聲音所在方位走去。

很快便完全聽不到女子的掙扎哭喊聲。

“你不用擔心，”顧菲柔猜得到皇甫洛冰在想什么，“沒有人敢在水魂院內殺人。不出人命，怎么胡搞都可以，只要有錢擺平就行。出了人命，水魂的頭頭絕不會坐視不理。”

顧菲柔已經了解到，水魂就是一個金錢至上的地方，換言之，水魂是一個只要有錢幾乎就可以無法無天的地方。除非死了人，否則月之國朝廷絕不會插手水魂內部的事。而“不得死人”是藍楚漓等頭頭給水魂里所有人劃的紅線，任何人如果踩了紅線，藍楚漓定讓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顧菲柔小心翼翼地開著緊閉的房門，在沒有出任何聲響的情況下就將門打開。

皇甫洛冰驚訝地看著顧菲柔輕松開鎖，內心不禁欽佩不已。他出生在顯赫的皇甫世家，從小就在父親皇甫墨塵的嚴格管教下。這種管教固然讓他熟讀詩書典籍，但也限制了他跟外界的接觸，讓他缺少社會經驗，根本不懂開鎖等技能，何況在其父親皇甫墨塵眼里，開鎖是一種下九流的本領，不屑于讓皇甫洛冰去學。

皇甫洛冰類似中國古代傳統的孝子，恪守禮節，尊重與孝敬父母，有同情心，卻缺少社會經驗，不知世間人心險惡，而且情商不高。其顯赫的家族背景，讓皇甫洛冰身上自小到大都裝滿了無數的光環。他可以品嘗世間少有的佳肴，試穿各種金絲縷衣，擁有前呼后擁的保護，輕易得到天材地寶，別人費盡心血爭取的榮華富貴，他從小就已經有了。但正因為他一直被人捧在手心里，被人悉心照顧著，所以他缺乏歷練，更不懂人心似海，世事難測的道理。直到遇到言書雅之前，他的人生都太順了，以至于他面前全是鮮花掌聲，而沒有絲毫地陷阱荊棘。

但是言書雅一事，讓他品嘗了什么叫做無能為力，什么叫做痛不欲生。多少次的寢食難安，他都在想念言書雅，他都在后悔當初的懦弱！

一閉上眼睛，他仿佛就聽到言書雅那哀求的、痛楚的聲音，他仿佛就看到言書雅那受著折磨的面容，他知道言書雅不愛那個商人，但就因為他的緣故，言書雅不得不嫁給那個商人做妾。

言書雅的事情給了他太大的打擊，這位皇甫家錦衣玉食的少爺從言書雅嫁人的那一天起便開始沉默寡言了。痛定思痛之后，他選擇離開皇甫府踏進水魂，他選擇重新來過！

現在，顧菲柔打開了房門，她和皇甫洛冰都看到房內只有一名女子正倒臥在地，不見其他人影，疑惑地扶起女子的皇甫洛冰不覺吃了一驚。

這個女人是——露汐。

露汐是淑德公主千梓郁的貼身侍女。

皇甫洛冰心道：想來這淑德公主又是私自出宮玩了，而且她根本就沒跟“水魂”打招呼，否則以她月之國公主的身份一定會受到最嚴格的保護，絕無被掠走的可能。是誰，有這么大的膽子，敢綁架公主？可關鍵是，又有幾個人知道淑德公主的真實身份呢？

皇甫洛冰的父親皇甫墨塵是月之國左右翼前鋒營統領，因此皇甫洛冰跟隨他的父親見過淑德公主，可是一般人是根本沒有機會見到公主的。是誰，會知道公主在這里，并敢在水魂里動手綁架？

“你不該扶她，”顧菲柔的話語打斷了皇甫洛冰的思緒，“如果你不扶起她，我們可以悄無聲息地繼續尾隨尋找失蹤的人，可是你一扶起她，她的身上必然會沾染你的氣味。如果你不把她弄醒的話，搞不好，會把失蹤人的事情栽在你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