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鉆石人間夜總會，就座落在S市淮海路上。

一輛紅色跑車停在夜總會門口，車上是兩個穿泳裝的女子，打扮得非常妖艷。

“菲柔姐，你確定要進去？”穿天藍色泳衣的女子問道。

“欣妍，要成功實施Z計劃，就需要這里的一個人。”穿粉紅色的女子答道。

“你確定扮演舞女，能行？”

顧菲柔笑了笑，“齷齪的男人，往往喜歡漂亮女孩投懷送抱。你說，還有比舞女更合適的嗎？”說罷，推門下車。

“我不認識你。”在夜總會大廳，一個九零后的內保攔住了顧菲柔的去路，他身高一米七零，上身白襯衣，卻沒扣住衣扣，故意漏出胸前的紋身；下身黑褲子，腳上一雙黑皮鞋擦得錚亮，鞋是鐵頭的，“所以你們不能進去。”

“喲，帥哥，慢慢地不就認識了嗎？”顧菲柔故意顯得很風騷。身為間諜，角色需要她怎么扮演，她就得怎么扮演。

正這時，一個少女捂住口鼻，哭哭啼啼地從夜總會里面跑出來，后面緊跟著幾個青年，都是上身白下身黑。

顧菲柔注視著，發現少女并沒能跑出夜總會。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從門外進來，堵住了少女的去路，“回去，不要惹金少生氣，否則他會封殺你！”

“大不了我解約！”少女一邊喊，一邊推搡著要出去。

“解約也得陪金少，”中年男子死死地扣住女子的胳膊，往里面拉扯。

顧菲柔靈機一動：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她閃電般地沖了上去，一腳將那中年男子踢飛。

這一下子驚動了夜總會的值班經理。

一堆內保圍了上來，卻被顧菲柔在十五分鐘內全部放倒。

她拉著哭泣的少女，跳上了紅色跑車，呼嘯而去。

一路上，顧菲柔將情況搞得很明白，這少女叫貝微微，十六歲，是來自大山的孩子。因為家里窮困，中途輟學，在寡母汪月花開的路邊小店當女招待，因不能忍受母親給她安排的屈辱的生活方式，獨自一人來上海打拼。

她長得很精致，嗓音又好，偶然間被被星探發覺，加入美少女團隊。約已經簽了，先給了她五千塊錢，還說好了可以給她包裝上鏡，并發行唱片。只是貝微微沒有想到，上鏡之前，還要陪那么多人，除了陪唱歌陪跳舞，有人還提出了陪玩陪……，她還只有十六歲啊！

所以她斷然拒絕了他們更進一步的要求，特別是今夜拒絕了金少。

金少本名金司雨，是一個富二代。他的父親在演藝界很有勢力，在傳媒界政界也都有朋友。

欣妍開車將貝微微送到她的住所——普通居民家里的閣樓。顯然該居民買了一個頂加閣的復式，自己住樓，把閣樓租給了貝微微。

被扶進家門的貝微微摸了摸自己被金少打傷的臉，傷口疼，心更疼。她是單親家庭長大，家境困難。如果演藝之路被終止，她真不知道后面的工作還怎么找。

畢竟自己才十六歲，沒有高的學歷，沒有過硬的本領，也沒有工作經驗。

回去嗎，回到大山？

她忘不了十四歲的這一天，她剛踏進教室，母親汪月花的喊聲驚心動魄地敲在她的腦后，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汪月花像老鷹叼小雞一樣揪著她的頭發，把她拖出教室。

她失學了。

曾帶給她外部世界氣息的課本，以及模糊的希冀都變得荒謬了。那一天恰是貝微微的初潮，所以她格外地銘心刻骨。母親毀滅了她的希望，又要把一個老男人介紹給她，于是她離家出走，來到上海。

山里，還回得去嗎？

熱淚從貝微微的臉龐上流了下來，她知道金少要什么，男人，是不是都這樣？

顧菲柔將這女孩扶到沙發上，觀察著她那白皙水嫩的皮膚和傲人玲瓏的身材，問了一句：“需要我聯系你的父母嗎？”

“不！”貝微微使勁地搖著頭，“我沒有父母。”

“那你愿意……幫我一個忙嗎？”顧菲柔溫柔地問道。

“你救了我，我當然愿意！”貝微微爽快地問，“可是你要我幫你什么呢？”

顧菲柔看了欣妍一眼，欣妍立刻接話道：“姑娘，其實你要做的事情并不復雜，你只需要將你所接觸的一切告訴我們，然后跟我去一個安全的地方藏起來，就好。”

女孩子不明所以，但是一一照辦了。

顧菲柔搖身一變，成了新的貝微微。

國安局之所以要實施Z計劃，是因為有線索顯示，國外間諜組織“暗影”正試圖與第303集團軍高層接觸。

與一般竊取軍事情報的間諜組織不同，“暗影”除了對情報感興趣，對策反更感興趣。“暗影”的主要目的就是對我軍隊進行滲透，尋找在軍隊中的代理人。無論是軍、師、團長甚至營、連、排長，只要是有重大軍事價值的人才，無論是現實的還是潛在的，“暗影”都趕興趣。哪怕你現在還只是個排長，只要“暗影”覺得你有潛在的重大軍事價值，那么“暗影”一樣會想盡辦法策反你，并且動用各種人脈與金錢資源讓你上位，讓你從連長、營長、團長、師長一直干到將軍，官位越高越好。

這個臭名昭著的國際間諜組織“暗影”，當然是國家安全局的重點打擊對象。據國安局已經掌握的線索：Q軍校里有該組織的骨干成員，正努力從Q軍校里發展成員，特別是盯上了來Q軍校國防生隊擔任隊長的李云龍。

Z計劃的第一步，就是在Q軍校里，把“暗影”組織的成員都找出來，同時不影響軍隊的正常工作。

在來S市的飛機上，顧菲柔反復地思索著該怎么樣開展工作。搜集到的有關“暗影”的資料顯示，該組織的骨干成員極善偽裝，而且心細如發，從細微處就能嗅到國安的氣息。因此截至到目前，世界各國，少有能發現“暗影”的。Q軍校的“暗影”骨干成員，有可能是軍校教員，有可能是機關工作人員，也可能是食堂廚師，服務社服務人員，乃至清潔工等等角色，從外部一個一個地排查效率低下，發展一個內線派進去，在各種角色的聯系交往中發現線索，隱蔽高效。

可是派誰做內線合適呢？

顧菲柔想到了扮演舞女。

因為Q軍校的后勤部部長喬建極為好色，特別喜歡去夜總會找舞女。而后勤部最近正在招人，可以通過喬建這條線滲透進去。

利用腐敗分子完成滲透任務再好不過，因為隨著任務的完成，腐敗分子也就可以關監獄了，不會有后面的麻煩。若是找正直的官員滲透，將來任務完成了，該怎么跟他解釋？

（二）

要扮演好貝微微的角色，就必須解決掉金少這個麻煩。

欣妍很快查出，金少本名金司雨，是一個富二代。他的父親金和泰在演藝界很有勢力，在傳媒界政界也都有朋友。

“查他的資金往來，”顧菲柔命令道：“一旦發現他有洗錢、偷漏稅等嫌疑，就把他扣下，交給公安部門來處理。”

“那……要是他沒有洗錢等違法犯罪活動呢？”

“你覺得，一個涉入演藝界太深的人，會什么問題都沒有嗎？”顧菲柔冷笑道，“他兒子哪來的錢，全是合法收入？”

“好的，菲柔姐。”欣妍立刻照辦。同時，她還把貝微微安置到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

等安靜下來，顧菲柔反復回憶國安局的那條線索，線索顯示：國安局破譯了一封電子郵件的密碼，它的內容是關于國防生隊隊長李云龍的發展價值評估，它是四天前23點57分從Q軍校圖書館的一臺電腦上發出的，通過互聯網傳遞出去，然后由一條加密數據鏈送往國外。加密數據鏈，國安部門已經派技術人員搜索了，結論是：以目前的技術手段，既無法精準地找到，也無法屏蔽。

顧菲柔進行了周密的布置。

只一個晚上，就讓喬建上鉤。

又花了一個白天，成功的以貝微微的身份到Q軍校上班。

兩天之后是星期二。

Q軍校圖書館，在每個星期二的上午，都會對電腦進行例行性的檢修。檢修期間，Q軍校圖書館是不對外開放的。

檢修人員，國安局自然有辦法找人去替代。這樣，顧菲柔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帶著檢修人員“郭鴻光”（欣妍）前去檢修。

“通報一下最新的情況。”顧菲柔說道。

“好的菲柔姐，”欣妍道：“‘老家’（國安局）已經發現，那封電子郵件是一張半裸的女子照片。普通人一看這張照片，會誤以為是哪個不學無術的軍校學員所為。其實不是這樣的，在照片上半裸女子的頭發絲處，隱藏著電子郵件的暗碼。通過暗碼，才能最終破譯這封電子郵件背后的真實信息。”

“哦，”顧菲柔點頭。心道：美女的頭發絲處，是多少人會忽視的地方啊！對一名特工來說，越容易被忽視的地方，就越可能隱藏著危險。

現在，顧菲柔帶著欣妍邁入Q軍校圖書館監控室，觀察了一番后，問道：“你沒發現什么異常嗎？”

盡管進入國安局只有兩年，經驗不足的欣妍卻已是國安新進人員中的佼佼者了，她多次執行秘密任務，成績斐然。可是面對Q軍校圖書館監控室，欣妍真沒有發現有什么異常。

這里，數十個顯示屏上分別顯示每一個攝像頭的監視情況，圖像非常清晰。到底會有什么異常呢？

“這幾天晚上，為什么要把圖書館的監控關了？”顧菲柔問。

“圖書館方面說是為了省電。”欣妍一五一十地說出了之前的秘密調查結果。

是啊，如果不是因為監控關了，怎么會一點發郵件人的痕跡都找不到呢？

“表面上看，為了省電晚上把監控關了的原因有合理性，但你想過沒有，軍隊本身就是國家花錢供養的，國家會那么計較多用些電嗎？”

“菲柔姐，你說的問題我早就想過了，”欣妍說：“許是這里面有貓膩，某位領導把省下來的電費私裝腰包了，這涉及****，歸紀委和檢察院管。我們還是只管反間吧。”

“你說得太簡單了！省下來的電費不會直接被圖書館截留的，后勤部門肯定會關心這件事。再說，采購圖書就已經能有很大的利潤了，又何必費那么大勁在電費上做文章呢？”

顧菲柔的話讓欣妍陷于沉默。是啊，省電這個理由太過牽強。那為什么要把監控關了呢？到底是誰關的監控？

“要不要我們找Q軍校的領導幫幫忙，請他們協助調查。”欣妍問。

“沒用的，”顧菲柔搖搖頭，“對壞事，領導往往是能往外推就盡量往外推，絕不會往自己身上攬。既然“暗影”的事情發生在圖書館，那Q軍校領導一定會讓圖書館的人接待我們，自己則躲得遠遠的。”

“那圖書館的人呢，他們總推脫不掉吧。”

“欣妍，你雖然精明能干，卻對官場知之甚少。而我，雖然也未做過官，卻精研過官場、官道、官術。”顧菲柔幽幽地說道：“以我的了解，圖書館的負責人有七成以上的概率會這么考慮：雖然我要堅持法律和原則，但是我不能對這件事深入調查啊！圖書館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跟著我辛辛苦苦干了這么長時間，單位扯上了‘暗影’，扯上了間諜，榮譽全毀，前途全毀，那我們這些人不全都白干了嗎？那些因此升不了職，得不了獎，甚至不得不脫軍裝走人的人，會不恨我嗎？何況，圖書館出了間諜案，我有管理責任啊！為什么把關不嚴？平常的政治教育都做了沒有？保密教育做了沒有？思想情感交流了沒有？生活疾苦關心了沒有？問題苗頭發現了沒有？應急預案制作了沒有？到時候就會有無數的人來問我，來調查我！我怎么辦？”

“菲柔姐，聽你這么一分析，我明白了，”欣妍點頭道：“有的人只站在自己利益的立場上去考慮問題，根本不考慮國家的利益。出了事，就知道去捂，搞內部消化，搞大事化小，這怎么能行？”

顧菲柔沒有接欣妍的話，因為她注意到了一件事：有一只蒼蠅在有規律地飛著。有蒼蠅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是奇怪的是它的飛行軌跡并不是雜亂五章，而是很有規律。在她說話的時候，蒼蠅在她附近飛行，而且飛得緩慢；在欣妍說話的時候，蒼蠅又飛向欣妍那邊，同樣飛得緩慢。顧菲柔仔細觀察了一番，原來這蒼蠅身上安有微型竊聽器！

在蒼蠅身上安裝微型竊聽器后，由于身上有異物，蒼蠅就會飛得緩慢。微型竊聽器能自動搜索聲音的來源，用振動來引導蒼蠅去往某個需要的方向，并且通過紅外感應與竊聽物保持距離。這樣一來，就很難被發現。而且，即便蒼蠅被拍落，微型竊聽器依然可以安然落地，因為別看它小，其實它很硬！

可是誰會來竊聽自己呢？

“暗影”？？？

（三）

“我們正在被竊聽，我們已經被監視了！”這是顧菲柔見到飛行中的微型竊聽器的第一反應。

顧菲柔緊接著想到的是：能用這種微型竊聽器的人絕對不簡單。如果自己把發現微型竊聽器的情況說出來，那對方下次再使用更先進的竊聽設備怎么辦？莫不如將計就計。

顧菲柔突然一臉嚴肅，對著欣妍問道：“基本原則？”

這是他們這個組的行動暗號，通過判斷“基本原則”這四個字的語氣就能得知搭檔的真實意圖是什么。所謂的“基本原則”，其實是指進入國安局后常說的那三句話：“1、除了已經曝光的，其余一切沒有。2、即將有的一定沒有。3、已經有的還是沒有，以后可能會有。”這三句話原本是國安人員用于擾亂各方視線，掩護己方之方略企圖，或者引導國內外輿論時所遵循的原則，后來被拿來做基本原則。

此時此刻，顧菲柔說出“基本原則”的語氣背后的意思是：我們已經被盯上了，必須反監視！

欣妍拿出了手機，充滿誘惑的音樂從手機中慢慢飄出，就如同一個美人用粉紅色的小嘴品著卡布奇諾……

在音樂的掩護下，顧菲柔慢慢接近那只蒼蠅，然后用極其巧妙的手段更改了蒼蠅身上微型竊聽器的設定，將自己剛才與欣妍的對話全部抹掉，取而代之的，是一堆雜亂無章毫無價值的話。而且這話中的音品音調是經過處理的，讓對方根本無法辨認聲音背后的人員。

然后顧菲柔就帶著欣妍悄悄地離開，并給欣妍留下一個任務：每天制造一張美女泳裝照片，然后在美女頭發絲中安放些數字，用那臺幾天前發送李云龍信息的電腦發送美女泳裝圖片。需要強調的是：美女頭發里的數字，之間要有規律；而且每天發送美女照片頭發里的數字要不一樣，數字之間的規律也要不一樣，每天每次具體的發送時間就是發送李云龍信息的時間，即每晚23點57分。顧菲柔的判斷是：如果能一直堅持這么做的話，說不定哪天就會有意外收獲！……

三天后，收獲就到了。

因為連續兩天的美女圖片都毫無情報價值，卻占用了“暗影”情報分析人員的寶貴時間，因此“暗影”便給Q軍校的隱藏人員發來了詢問郵件。

毫無疑問，這份詢問郵件第一時間就到了顧菲柔手里。

依靠卓絕的諜報能力，顧菲柔從詢問郵件中發現了Q軍校政治部干事薛林的蛛絲馬跡。

在‘老家’的大力支持下，只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顧菲柔就掌握了足夠的證據，證明那天晚上23點57分的關于國防生隊隊長李云龍的發展價值評估報告，就是薛林通過電子郵件發送的。

第四天上午九點整。

天高，云淡，風輕，樹止。

救護車上，車窗緊閉，掛上黑簾，宛如一間禁閉室。

顧菲柔和薛林坐在車廂里橫放的擔架上，欣妍則在開車。

要想在Q軍校里找到一個適合反監視的角落實在很難，而要把薛林運出Q軍校，最好的運輸工具之一就是救護車了。

對特工來說，制造一起救護事件實在是太容易了，任何特工都能做到；但要確保不被其他任何人看出馬腳，則實實在在考驗特工們的偽裝水平。

特工就是演員，演員就要講自我修養，時刻要記住自己的偽裝身份。現在欣妍扮演的身份就是救護車司機，而顧菲柔扮演的身份則是醫護人員。能誘騙薛林乖乖上車的辦法是：他的母親得了重病，就躺在第一人民醫院的ICU，急切盼望他去。

如果是一個成熟的有許多社會經驗的人，一定會懷疑用救護車做交通工具的合理性。畢竟病倒的是薛林的母親，不是薛林本人。應該是薛林的母親坐救護車，而不是薛林做救護車。

這就是顧菲柔高明的地方。正因為成熟的健康的人都會選擇打車或開車去醫院，而不是用救護車去醫院。所以顧菲柔就要用救護車運送健康的薛林出去，讓“暗影”想不到。

越是敵人想不到的方法越要采用。如果用敵人能想得到的方法，怎么瞞天過海？至于該如何說服薛林上救護車，顧菲柔有一千種方法可以采用。特工就是演員，高級特工就是高級演員，沒有花都能說出花來。

救護車拐進一個胡同，又從另一個出口拐出，然后穿過幾條街巷，走了一段，拐進了一條巷子，然后又進了一條胡同，然后又穿過兩條街……這是一種高超的反跟蹤方法，通過不斷的拐彎與繞行，甩開意想不到的敵人。

其實顧菲柔認為救護車沖出Q軍校的那一刻，就是反監視成功的時刻。只不過特工做事，向來講究絕對穩妥，為防那萬中的一，她又安排欣妍走了這么一條反跟蹤的路線。

車子最終停在了一處非常隱蔽且絕對安全的住所。

顧菲柔點了薛林的麻穴，蒙上他的眼睛，將他帶進住所。特工做事也要講究法律，但在國家利益面前，特別時候是可以采用特別方法的。這處住所是絕對不能讓自己和欣妍之外的其他人知道的，甚至國安局其他的特工也不行。

完全找到并徹底消滅“暗影”，是國安局這幾年的重大任務之一，擁有DPG—3授權，可以調用國安局所有必要的資源。因此，為保證Z計劃的完成，顧菲柔不得不謹慎，甚至對國安局其他的特工也不放心。萬一內部有潛藏很深的“鼴鼠”呢？

現在，在顧菲柔所絕對掌控的地方，她就要對薛林進行審訊了。

沒有人可以抵擋住國安局的心理暗示術。

審訊一開始，顧菲柔就先給薛林以積極的暗示。她為薛林構建情境，引導他說出實情；當薛林猶豫不定時，她又選擇幫助他；而欣妍則認真使用道具，并仔細分析薛林的姿態，判斷他是否在說謊……

亞馬遜河的一只蝴蝶扇動翅膀，也許幾周后會在美利堅東部掀起風暴，這就是著名的蝴蝶效應。薛林的落網，就意味著“暗影”的毀滅開始了。

（四）

凌晨一點零五分，顧菲柔匆匆趕到W市。

通過薛林，顧菲柔已經確定：W市內有一名“暗影”成員，代號“銀影”。但“銀影”到底是誰，薛林不得而知。

‘老家’提供的情報顯示：W市國安局一名叫林蔭的特工，于上個周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被人殺害。殺人者至今逍遙法外。

殺人者很老道，現場清理得很好，幾乎找不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卷宗就那樣擺著，很厚，里面堆滿了筆錄材料、痕跡鑒定、尸檢報告和現場照片之類的各種東西。從發現林蔭被殺開始，案件已經發生一段時間了，但破案的進度并不理想，至今都確定不了殺人者。到底是什么人殺了林蔭？是老師，是醫生，還是一個未曾注意的農民工？

就在眾多公安干警和國安人員都一籌莫展的時候，顧菲柔提出了自己的偵查思路：咱在現場上根本找不到有價值的物質痕跡，那么在沒有物質痕跡的情況下，咱就要通過銀影在現場湮滅罪證的遺痕，來推斷殺人者在現場留下的痕跡。

“怎么推斷？”有干警提出了疑問。

“從心理的角度，”顧菲柔說：“銀影雖然清除了犯罪現場的物質痕跡，但他卻無法清除自己在那時那地的思維。我們沒有從現場獲得物質痕跡，但我們可以通過銀影現場湮滅痕跡這一系列的行為推斷他的心理痕跡。咱們可以這樣考慮，在現場殺完林蔭后，他會怎么考慮來湮滅罪證？他擦掉指紋，說明他懂指紋，他把足跡毀掉，說明他懂取足跡，能夠在現場潑煤油讓狗的鼻子失靈，說明他懂警犬……表面上看‘銀影’做了一系列反偵查，實際上他把心理痕跡就留在這兒了：心理痕跡包括銀影當時的現場心態，專業水平，反偵查能力。而只有懂得偵查的人才懂得反偵查……”

“你想說明什么呢？”公安局刑警大隊長有些不耐煩。

“我想說明的是，‘銀影’并非是一個躲藏在陰影里的人，他有一個合法的身份，這個身份很可能是警察！”

顧菲柔的這句話讓在場的公安干警們目瞪口呆。

W市公安局副局長牛明當場發問，“你憑什么懷疑我們公安干警？”

W市國安局副局長譚忠恕趕緊站出來圓場：“你這樣想很危險，顧菲柔同志！”

會議就這樣匆匆結束了。會后，W市公安局政委方永祥將顧菲柔叫到自己的房間。

“你真的懷疑這是一個警察干的？”方永祥問。

“是的。”顧菲柔點點頭。

“你的理由，是不是不止你在會場上說的這些。”

“是。”

“拿出你真正的理由來，顧菲柔同志。”

“理由很簡單，方大政委，你已經被間諜跟蹤了。”

“什么？”得知這句話，方永祥一下子就愣在那里。

顧菲柔知道不拿出過硬的證據來，是說服不了眼前的公安局政委的。她不慌不忙地拿出國安局的反間設備——紅外透視探測儀。這種探測儀可以透視探測，包括透視探測墻背后的東西。

顧菲柔打開紅外透射探測儀，透視方永祥身后的那堵墻。緊張的方永祥跟著看過來，發現紅外透視探測儀上顯示：墻壁后面的黑暗處隱藏著一個東西。

“這東西是什么？”方永祥問。

“根據它的大小形狀特性，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這東西應該就是一種間諜儀器，學名叫‘異步跟蹤儀’。”

“異步跟蹤儀？”

“異步跟蹤儀是實現異步跟蹤的精密儀器，它不僅可以跟蹤并報出目標所在的位置，而且可以錄制并存儲與目標有關的各種聲音。”顧菲柔說。

“可這是公安局啊，門崗那么嚴，誰敢在這里安間諜設備？”自己是公安局堂堂政委，竟然也處于間諜的監視之中，這讓方永祥一時無法接受！

“如果對方是一個警察呢？只有警察才方便進入另一個警察的房間，只有警察才方便對另一個警察實施監視。”

顧菲柔的話讓方永祥陷入沉思。

“好吧，”沉思了好一陣子，方永祥開口說話，“我支持你調查警察，顧菲柔同志。我們該從哪里開始呢？”

“先從異步跟蹤儀開始，一方面，請方政委派人調閱所有的資料，看看有誰能方便地進入你的房間，以人來找人；另一方面，我會查清楚你墻后的異步跟蹤儀是哪一種類型的，然后看有沒有留下什么蛛絲馬跡，以物來找人。”

異步跟蹤儀并非只有一種類型，而是有兩種，一種是被動激活方式，另一種是主動自發方式。之所以分為這兩種方式，是因為異步跟蹤儀的存儲容量是有限的。當目標每天與他相關的各種聲音數據值累積到超過異步跟蹤儀的存儲容量時，異步跟蹤儀就必須想辦法把所存儲的信息傳輸出去，這就有兩種傳輸方式，即被動激活方式和主動自發方式。

被動激活方式是指異步跟蹤儀需要被動激活后才會向外發射信號，而且信號的有效作用距離盡可能地短，這樣做最大的優點就是能確保隱蔽性，讓你很難發現它；而主動自發方式是指異步跟蹤儀自己把所存儲的信息發送出去，而且信號的有效作用距離盡可能地長，這樣做最大的優點就是讓它的接收者可以在很遠的距離上接收信息，確保了接收者自身的安全。

如果方永祥政委臥室右側墻壁后面的異步跟蹤儀是被動激活方式工作的，那它需要激活設備來激活才能發送信號，激活設備通常應該在安裝異步跟蹤儀的人身上，因為他隨時可能需要給異步跟蹤儀激活，這樣的話，只要看看哪位警察身上裝著特殊的電子設備，就基本可以鎖定他；如果方永祥政委臥室右側墻壁后面的異步跟蹤儀是主動自發方式工作的，那它就需要綿延不絕的動力支持，否則它怎么能持續地自發工作。據顧菲柔的了解，主動自發式異步跟蹤儀通常都是以太陽能為動力的，所以它才能長期有效地工作。所以方永祥政委臥室右側墻壁后面應該有能接觸太陽的通道，或者說，可能會有能通向外部的通道。而這個通道，應該就是自己查找的線索。

顧菲柔將藏在方永祥政委墻壁后面的異步跟蹤儀取出，認真加以研究，先阻擋住異步跟蹤儀與外界的信號傳輸，防止異步跟蹤儀啟動自毀程序，然后將異步跟蹤儀拆了又裝裝了又拆，直到徹底搞清楚異步跟蹤儀的每一個構造。這花費了顧菲柔整整一個小時的時間。但這一小時時間的花費是值得的，最終的結論是：該異步跟蹤儀是被動激活方式工作的。

這樣一來，對銀影間諜的調查范圍就縮小了，顧菲柔的懷疑很快便集中到一個叫趙子明的警察身上。

（五）

趙子明是W市公安局D區分局的政委，也是方永祥的老鄉，經常和方永祥一起出去吃飯，來方永祥的住處也是稀松平常的事。

當顧菲柔確定趙子明就是“銀影”的時候，W市國安局立刻開展對趙子明的布控。

之所以沒有馬上抓捕趙子明，就是想通過趙子明這條小魚來挖出整個“暗影”。

放長線，才能釣大魚。

步行街附近賣鞋的小巷子里，一棟偏僻的小紅樓，不怎么當街，大院子圍著，沒掛牌子，門口有荷槍實彈、神情嚴肅的士兵站崗，出入要查驗證件。

如果是在其它城市，這樣的單位一定是人們路過都要快走幾步，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所在，但是在W市，這里就是國家安全局的一處秘密基地。

在這里做事或者來辦事的人，個個都是板著個臉，步履匆匆的，說話都是輕聲細語，仿佛時刻都是隔墻有耳似得，所以整個院落都顯得十分地安靜。

院子的緊里頭，是一棟黑磚黑瓦的三層建筑。W市國安局副局長譚忠恕就在這三層頂上親自坐陣，安排對“銀影”趙子明的布控。

顧菲柔將“銀影”的相關情況向譚忠恕他們作了簡要的介紹，并且詳細描述了自己和方永祥的判斷：“銀影”就是趙子明！

而后方永祥派人出示了這幾天所有與趙子明有關的監控錄像，其中有價值的有兩份：一是這幾天趙子明去過方永祥的辦公室；二是他這兩天每天早上都會去綠地廣場散步。

“綠地廣場與趙子明的家相距三條街，而他家附近就有峰山以及峰山上的靜心公園。散步舍近而求遠，這不符合常理。”顧菲柔針對這段監控錄像，提出了自己的觀點。

“你繼續說下去。”譚忠恕對顧菲柔的這番話比較感興趣。

“我有理由相信，綠地廣場有趙子明不得不去的理由。以國際間諜組織‘暗影’的狡黠老辣，接頭地點絕不會選擇在那種地方。既然綠地廣場不是用來接頭的，那就應該是用來發射某種信號的，畢竟綠地廣場靠近我們的電視塔。”

“你不會認為，‘暗影’是利用咱們的電視塔來傳遞信號吧？”

“我為什么不這么認為呢？”顧菲柔說：“現在是信息時代，靠報紙暗號等已經是過了時的東西。比如我們以前會在某種報紙上發個3777之類的東西，那就表示我們要咱的潛伏人員去3號郵局的777信箱取信，但現在科技進步了，國際間諜組織‘暗影’完全可以通過太空中的衛星來傳遞消息……”

“那只是你的猜測，有依據嗎？”

“有，當然有，”顧菲柔拿出了幾張電磁頻譜圖片，“昨天晚上我們就已經在趙子明逗留綠地廣場的地方偷偷布置了電磁分析儀的微型探頭。探頭顯示，在今早凌晨四點半趙子明在綠地廣場散步的那十五分鐘里，綠地廣場的電磁數值成幾何數上升。這說明什么，說明有大量的電磁信號在那一時刻往哪里去。當時整個綠地廣場里只有兩個人。除了趙子明，另一個是年近八十的老太太，在打太極拳，據調查了解，老太太連手機都不大會用，怎么懂得接收電磁信號？”

“我看可以對趙子明上監視手段了。”譚忠恕說，“命令信息組監聽綠地廣場附近的電磁信號，獲取其信道，同時屏蔽不明電磁信號與趙子明之間的聯系；命令行動組‘咬’住趙子明，隨時準備行動！”

凌晨三點半。

大家都在等待趙子明去綠地廣場散步的那一刻。

凌晨四點。

“外線”報告，目標在向綠地廣場運動。

凌晨四點二十分。

“外線”報告，目標已到達綠地廣場。

凌晨四點半。

“外線”報告，目標在綠地廣場徘徊。

信息組報告，綠地廣場并未出現不明電磁波。

凌晨四點四十五分。

“外線”報告，目標在綠地廣場有要離開的跡象。

信息組報告，綠地廣場并未出現不明電磁波。

凌晨五點。

“外線”報告，目標已離開綠地廣場，往BJ街方向走。

信息組報告，綠地廣場并未出現不明電磁波。

“事情要壞，”顧菲柔說：“搞不好是‘暗影’已經察覺了我們對趙子明的秘密監視，因此終止了與趙子明之間的聯系。趙子明現在已經成了‘暗影’的棄子，搞不好會變成獨狼。”

“不可能吧。”W市國安局有人發出這樣的聲音。

“一切皆有可能，”顧菲柔轉身對著譚忠恕說：“我請示執行第二套方案。”

無論什么情況下，國安局永遠有第二方案，永遠有！

“命令二組，‘咬’緊目標。”譚忠恕下達了命令。

“二組明白。”聲音自綠地廣場附近傳來。二組就偽裝成清潔工的樣子，在BJ街頭打掃衛生。

但是沒按時收到“暗影”組織信號的趙子明，似乎已經察覺到了一絲異樣，他并沒有按照二組所設想的，通過賣鞋的小巷子進入步行街，而是翻上一家小旅館的頂棚，從另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跳了下去。

“二組報告，目標并未進入步行街。”

譚忠恕問：“其他組呢？”

“四組發現目標到達125路公交車站。”

“二組朝125路公交車站運動，一組去往五號地區，三組去地鐵站，六組在火車站待命，”譚忠恕命令：“四組若發現目標上125路公交車，您們也上去。”

“還是我去吧”，顧菲柔一邊說著，一邊伸出小手指對譚忠恕打了兩個圈，這是“我會小心接近，不到萬不得已，不與您進行無線通訊”的意思，譚忠恕肯定地點點頭。畢竟顧菲柔是國安局最優秀的女間諜。

顧菲柔戴上耳機，提著里面裝滿了各種工具和儀器的公文箱，坐上一輛偽裝成出租車的國安局特勤車，向目標所在的位置疾馳。

125路公交車到了，趙子明就借著125路公交車的車身擋住了路邊監控的一剎那，快步移動進穿馬路的地下通道，然后在監控死角下消失。

四組一下子丟失目標。

譚忠恕本能地命令信息組調開城市監控，盯住所有地下通道的出入口處。這是一種職業本能，是多年來在反間的位置上培養出來的對敵間諜的一種特別嗅覺。

趙子明在婦女兒童醫院的地下出口出現。這么短的時間里，就能從剛剛的125路那里，運動到婦女兒童醫院，顯然，在地下通道里，趙子明是用跑的。

“各組趕緊向婦女兒童醫院位置處運動！”譚忠恕下達了命令，他的流露出焦急的神情，絕不能讓“銀影”從自己的手里逃脫。

沒有人比顧菲柔更快，他的車沿著信息組描述的路線疾馳，就要到達婦女兒童醫院。

（六）

趙子明是潛藏在公安局多年的間諜，具有極強的反偵察反跟蹤能力。他在這個點到達婦女兒童醫院，根本就不是看中婦女兒童醫院里面的構造，而是看中了婦女兒童醫院附近的女廁所。

現在是大清早，婦女兒童醫院根本就沒有正式開門（八點鐘醫生護士開會，八點半開始查房），因此在婦女兒童醫院里除了值班的醫生護士，就是各樓層的保安了。如果隱藏在婦女兒童醫院里，國安只要把各個出口一堵，就是用人海戰術撒網排查也能找得到他。

于是趙子明選擇了一條可以規避路邊監控的路徑，表面上是往婦女兒童醫院的急診室拐，實際上身形一晃，就進了婦女兒童醫院附近的公園，直奔那里的女廁所。

趙子明掐著點，這個時間剛好是公園女廁剛開門的時候。負責廁所的清潔工剛一開門，就在背后挨了一悶棍，暈厥在地。

悶棍是來自趙子明藏在胳膊里的雙節棍。趙子明將雙節棍綁在自己的胳膊處，然后才穿外套，用寬大的外套裹住了胳膊處的雙節棍。這種變化，一般人還真開不出來。

趙子明把暈厥的女環衛工拉進女廁所，放到抽水馬桶那里。自己擇進入旁邊的另一個抽水馬桶，開始換裝。

“暗影”組織中的每個間諜都能偽裝成另一個模樣。

只見趙子明迅速脫掉皮上衣與牛仔褲，從背包里換上粉色大衣和黑色的緊身長褲，系好腰帶，穿上女士黑色的皮絨高跟鞋。他又把手提小包里的東西統統倒出來，由里向外把背包徹底地翻轉過來，小包立刻變成了顏色、樣式都與先前完全不同的挎兜。他將一只漂亮的金筆細致地別在胸口處，拿起化妝盒，一邊聽著女廁所附近有沒有異樣的聲音，一邊開始熟練地在自己的臉上化著妝，很快，他就以一個活脫脫的少女模樣出現了。

為了保證能脫身，他連雙節棍都拋棄到女廁里，這樣他的胳膊看上去明顯比之前纖瘦得多。

公園很安靜，只有幾個老太太在打太極拳。趙子明計劃昂首挺胸地從練劍的老太太身邊走過，然后直撲上山。只要鉆進公園里的山中，他就有更多的辦法逃離國安局的跟蹤。

但是他失算了。

就在趙子明走到一個練太極拳的老太太身邊時，那滿頭白發的老太太突然左腳置于趙子明左腳的前內側，與此同時，以左掌后部狠擊趙子明右肩并牢牢抓揪其衣服，然后迅捷地以左腿為軸向左轉體180度，并在轉體之時始終以右臀護住頭，頸部位。靠近趙子明，并以右手抓揪其右肩，然后用雙手牢牢揪住此處；在完成轉體的同時，將趙子明前拉并將其腰部置于臀部處；右腳位于趙子明右腳之前并稍靠外側，臀肘緊靠自己的身體，兩膝彎曲。

過頭摔！

趙子明完全沒有防備，對方的雙手始終牢牢抓住他的衣領，腳掌牢牢蹬住他的腹部，用力猛拉趙子明并以腳將其蹬懸空；同時，趁勢后坐，待臀部著地成坐地姿勢時，繼續向后翻滾，直到背部和肩部著地。手抓牢不放，弓背，雙肩著地以腳猛蹬趙子明腹部，將其彈向空中。趙子明摔下成后倒姿勢。連咬牙齒根部氰化鉀的時間都沒有，就被對方一記重拳給擊暈。

那老太太這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呵成，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把“暗影”組織里的“銀影”趙子明擊倒在地。由于時間實在是太短了，等到趙子明砸到地面的臉部出血了，旁邊的幾個老太太才開始驚呼，開始喊人。她們不相信地看著這個十分鐘前出現在這里的同伴，竟然有如此大的力氣，把一個年輕女子輕松地砸倒擊暈。她是一個普通的練太極拳的老太太嗎？

她的確不是一個普通的練太極拳的老太太，她是顧菲柔喬裝打扮后的另一個身份，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角色。顧菲柔追蹤趙子明到婦女兒童醫院附近時，直接加大油門奔向婦女兒童醫院附近的公園。這倒不是因為顧菲柔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能算定目標會去那里，而是顧菲柔認為這個點的婦女兒童醫院因為人少，反而成了目標邁入的死地。只要狙擊手占據制高點，行動隊的人沖進去一一摸排，目標斷無逃脫的可能。但是趙子明既然代號“銀影”，想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而且說不定還有幫手潛伏在附近。為防萬一，顧菲柔緊急奔赴公園處，做“外線”策應。在下車前，顧菲柔就已經化好了妝，活脫脫一個六十歲的老大娘。

而車上的司機，也即國安局特勤人員，通過保密電話，將情況告知家中的譚忠恕。譚忠恕果然派出精銳力量緊急趕赴婦女兒童醫院，只不過狙擊手都還沒有下車，行動就已經結束了。

顧菲柔抓住了“銀影”趙子明，重要的是活著的趙子明，這對后面的反間諜工作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顧菲柔的一擊而勝，引起了整個W市國安局的轟動。譚忠恕親自挽留顧菲柔給大家講課，顧菲柔勉為其難，還是為大家講了擒拿格斗的狠招。其中，關于摔打訓練，顧菲柔是這樣說的：

“

1、速度是摔打制敵的首要因素，但在訓練中應該首先注重動作的精確，只要完全掌握了這些動作，速度就可以通過不斷的練習來得到提高！

2、在摔打過程中，一般首先不強調在對方反抗的狀況下進行練習，彼此間只要注意倒地時的姿勢就可以了，讓對練配合自己準確地完成摔打的動作！

”

講完課，顧菲柔飯都來不及吃，就緊急飛赴S市，安排下一步的工作。

“銀影”是抓住了，但“銀影”不會知道太多的東西，畢竟“暗影”向來都是單線聯系的，并不會把太多的秘密告知下線。而且，綠地廣場的電磁監聽結果讓顧菲柔分析：“暗影”懷疑“銀影”已經暴露，所以才中斷了與“銀影”的電磁聯系。如果不是這樣，“暗影”有什么理由來中斷與“銀影”的聯系呢？

可是“銀影”已經暴露的事情，只有國安局內部的人才知道啊，這消息是從哪里跑出去的？

想到這里，一個可怕的設想從腦海里冒出來：難道國安局里，有“暗影”組織的內鬼？

（七）

突擊審訊“銀影”趙子明，有重大收獲。審訊結果通過保密渠道傳到S市顧菲柔這里：Q軍校里，“暗影”安插的人不光有薛林，還有另外一個人。這個人代號“鐵影”，是一個電腦專家。

顧菲柔馬上讓欣妍聯系‘老家’（國安局），得到的最新消息：國防生隊隊長李云龍已經重新被老部隊調回，參加“獵迷”軍演。

“獵迷”軍演，是一場小規模的軍事演習，重點歷練紅藍兩軍的戰場偵察與反偵察能力。

演習時長：七天七夜。

演習區域：危機四伏的迷山。

演習勝負條件：七天七夜之內，紅軍六人偵察小分隊摧毀迷山上隱藏著的藍軍長波電臺，則紅軍勝，否則藍軍勝。

迷山不是一座孤立的山峰，而是一個山群。七天七夜中，要在山群中找到隱藏著的藍軍長波電臺，本身就不容易，摧毀它就更不容易了。

長波電臺，是指工作在超長波波段，發射超長波為1000Km到100Km，電臺工作在甚低頻VLF:3KHZ到30KHZ之間的電臺。主要用于海岸、潛艇、遠距離通信，超遠距離的導航。長波電臺具有重大的軍事價值。

李云龍率領的偵察小分隊成員，全都是李云龍親點的，包括鄭虎、周宇、郭靖、杜拉拉、肖奈。

作戰長鄭虎和航海長周宇，是李云龍擔任核潛艇艇長時就一直跟著的部署，對李云龍非常衷心且各有所長。

鄭虎非常能打，而周宇特別擅長導航。在很容易迷失方向的深山，周宇的作用更突出一些。

郭靖、杜拉拉兩人，是李云龍在“深藍”軍演中認識的人物，都來自報廢的登陸艦“海鷗”號。郭靖以前在拆彈部隊待過，有過排雷經驗。在迷山進行軍事行動，難免會接觸到藍軍提前布置的雷區，排雷尖兵必不可少。

杜拉拉是射擊精英，曾經創下過連開六十槍，槍槍十環的記錄，這一記錄，在整個A軍區都無人能破。迷山軍事行動，狙擊手也是偵察小分隊的必備，狙擊手的角色非杜拉拉莫屬。

肖奈，是李云龍在Q軍校里擔任隊長時結識的。作為電腦高手，肖奈幾乎能解決Q軍校里的任何電腦問題。毫無疑問，李云龍選擇肖奈，是看中了他的網絡攻擊能力。

顧菲柔通過軍隊中的保衛部門，拿到了李云龍偵察小分隊的人員名單，懷疑這個肖奈有問題。

但這只是她的懷疑，并沒有任何的證據支撐。不能說肖奈是電腦高手，就一定是“鐵影”，Q軍校里還有其他的電腦高手。

于是兵分兩路，一路由欣妍帶隊，在Q軍校里進行秘密調查，審查所有精通電腦的人；一路由顧菲柔帶隊，深入迷山，盯緊肖奈。

顧菲柔深信：這個“鐵影”，無論隱藏得多深，遲早都會被國安局給挖出來。但是最值得擔心的，是這個“鐵影”狗急跳墻，在被抓前傷害李云龍。

要知道李云龍可是我軍非常優秀的軍事指揮員，不可多得的人才！

比如他在“驚雷”軍演中的出色表現。

“驚雷”軍演是一場大規模的奪島軍事演習。

要知道無論在哪個時期，哪片區域，登陸作戰都是讓軍事指揮官們頭疼的戰役。

盡管紅方已經取得了制海權，但終究難以更進一步。

因為戰爭是復雜的，復雜到了很難預測的程度。藍方在T島布下的石油管道，頃刻間就會讓海水浸染石油，一把火就能燒掉紅方登陸的先頭部隊

即便紅方沖鋒舟冒著火海進攻，藍方在近水布置的巨大的如同刺猬般的鐵球，其堅硬的針刺也會洞穿快速行進的沖鋒舟，讓舟上的海軍陸戰隊員喪命。如果沖鋒舟慢速行進，則會成為藍軍岸炮的靶子。

紅方想過要炸毀這些鐵球，但是爆炸后留下的巨坑，會讓前進的海軍陸戰隊員苦不堪言。爆炸之后，這些陸戰隊員就要從沖鋒舟上下來，然后進入巨坑，再從巨坑的底部往上爬。帶的武器彈藥多了，爬得太慢，純是藍軍狙擊手的靶子；帶的武器少了，還未建立穩固的灘頭陣地，彈藥就消耗完了。

軍事問題：步兵攜帶一個基數的彈藥沖鋒，多長時間，彈藥消耗完畢？如果是半個基數呢？

紅方也想過蛙人襲擾，只是在鐵球林立的近水，蛙人們也無法通過。畢竟人力是斗不過這些針刺的。

紅方還想過空降，但在T島內，紅方還沒有絕對的制空權，空降的安全如何確保？

似乎，無解。

如果只把它看作演習，把士兵看作地圖上的一個個冰冷的記號，那么重大犧牲也罷，傷亡慘重也罷，只要不惜代價地進攻，總能把T島打下；可如果把它看作戰爭，把士兵看作生活中的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在獨生子女遍布的今天，死一萬名士兵，就意味著近六萬名親人痛不欲生。

紅方總指揮、A軍區黨委委員、軍區參謀長李達康站在聯合作戰指揮中心的巨大顯示屏前，遲遲無法下達進攻命令。

“我們的航母在哪里？”他問。

“在T島東部，負責對綠方的防御。”作戰處長朱鵬答道。

綠方，是本次軍事演習的第三方。按照演習導演組的設定，綠方模擬的是世界強國M國的海軍，綠方是否參戰，取決于紅方攻占T島的時間，如果紅方能迅速攻取T島，造成既定事實，則綠方不會參戰，如果紅方的登陸作戰遭遇重大挫折，或者在登陸過程中構成了被大規模毀傷的機會，那么綠方一定會趁火打劫。

為防萬一，紅方的航母編隊前出，卡在綠方到T島的增援航線上。

“看到了嗎，大家都看到了嗎，這就是他們作戰口給的進攻方案，”李達康把手中一沓紙重重地拍在身前的桌子上，指著朱鵬罵道：“你還能不能干，說，能不能干？”

屋里總共有五個人：紅方總指揮李達康、司令部參謀長朱鵬、政治部主任季昌明、后勤部部長龍凱峰、裝備部部長趙強。

李達康指揮紅方軍事演習，是不設副總指揮的，他一向這么霸道。

“沒辦法啊，李總指揮，”朱鵬一臉苦相：“您又要一天拿下T島，又要控制傷亡率，實在做不到啊！”

“做不到？”李達康紅著臉吼道：“讓你去死，你死不死？你擬制的進攻方案，預計要死那么多人，你們作戰口都是干什么吃的？”

“我這里有一個方案，”眼見朱鵬陷于苦局，龍凱峰開口道：“是李云龍提出來的方案。”

李達康一下子瞪大眼睛，“誰？”

“李云龍。”

當李云龍這三個字從龍凱峰嘴里說出來時，李達康的眼中泛出一絲光。李云龍，他太熟悉這個名字了。那是一個被稱為“不合群”的怪人，個性張揚，為了心中所謂的原則法條竟敢公然頂撞上級；但這個人有辦法，有手段，歷次軍事演習中總能出奇制勝，表現可圈可點。

李達康第一次聽到李云龍這個名字，還是在Q軍校當校長時。那時的學員李云龍，竟然在課堂上公然否定軍事教員的講課觀點，且固執己見不悔改，讓軍事教員下不來臺。

該軍事教員的講課觀點是這樣論述的：

100名機槍手對戰100名步槍手，雙方初次相遇的距離剛好是機槍的射程，假設機槍射程是步槍的兩倍，則步槍手沖鋒必然全軍覆沒，應該……

而學員李云龍公然對這種觀點進行反駁，他自己的觀點是：步槍手沖鋒不一定全軍覆沒，甚至有可能全殲機槍手。

李云龍的理由：

“

100名步槍手發起沖鋒，能否取得最終的勝利，取決于他們的戰斗意志。機槍射程是步槍射程的兩倍，則一開始沖鋒時步槍手是有傷亡的，而機槍手毫無傷亡。假設傷亡與距離成線性關聯，即步槍手沖鋒了一半距離時傷亡率為50%，那么如果剩下的步槍手不懼死亡不懼困難在犧牲一半人的情況下繼續沖鋒，則無論還剩下多少人沖到終點，都將完勝機槍手，因為近距離時機槍已經無用了，而步槍恰好發揮它的點殺威力；可如果剩下的步槍手在遭受到重大傷亡后選擇了潰退，則機槍手勝。前進，還是后退，決定了這場戰爭的勝負。戰斗意志強，哪怕只剩下一個人也繼續前進，則必將取得最后的勝利。

”

（八）

最后李云龍沒有被處理，因為李達康愛才。

李達康就是這么有個性的人，通常情況下，他自己不茍言笑，又十分霸道，任何奉承拍馬在他那里都是一頓狂批，任何牢騷頂撞在他那里都是一頓痛斥；但是在例外的情況下，他又變了一個人，和顏悅色甚至喜笑顏開。這種例外的情況，往往就是他發現人才的時候。

所以李云龍到了他手上，反而得到了重用，年紀輕輕就已經是一艘核潛艇的艇長了。

李達康看向龍凱峰，“那就試試李云龍的方案吧。”

夜幕降臨。

藍方的網絡系統突然遭到電腦病毒的入侵。

就在藍方的網絡部隊慌忙進行殺毒作業時，紅方的四架武裝直升機已經通過低空掠海飛行接近了藍方的雷達陣地，并摧毀了其中的一組，在整個藍方的防空網上撕開了一個口子。

緊接著，紅方的轟炸機沿著這個撕裂的口子鉆入，轟炸藍方的縱深目標。

十分鐘后，一枚電磁脈沖彈精準地落到藍方的通信樞紐附近，讓藍方所有的電子設備全部失靈。

“驚雷”作戰就這樣打響了。

電子設備失靈，雷達成了擺設，而沒有地面雷達的指引，藍方的防空武器全都成了瞎子和聾子。

紅方的空降兵在未遇到強烈抵抗的情況下基本都落到了指定位置，然后集合攻向藍方指揮所。

盡管藍方總指揮、A軍區黨委委員、軍區副參謀長高育良緊急起用了備用指揮所，也通過通訊兵傳送口令等原始的通訊方式向一線部隊下達新的作戰命令，但還是因為指揮不通暢而貽誤戰機。

來自紅方核潛艇的導彈摧毀了藍方在T島上的石油罐區，使得藍方的火海阻隔戰術根本無法施展。

剩下的，似乎就只是登陸問題了。

高育良摸了摸他的金邊眼鏡，調整部署，緊急啟用備用方案：網絡部隊不按命令動作，自行搜索殺毒；備用雷達布置到位，重新構建防空網；預備隊壓上，與紅方空降兵鏖戰；戰場修復部隊補充，迅速恢復交通。一連串的緊急命令阻住了藍方失血的傷口，也贏得了絕境之下的喘息之機。

戰損報告：藍方31%的目標被摧毀。

“這就是你的進攻嗎，李達康？”高育良對戰損報告根本就不在意，紅方是摧毀了T島上一些停機坪上的飛機并炸毀了機場跑道，但藍方還有一些洞庫存放著地飛機，而機場跑道也正在修復；紅方的空降兵并沒有成功實施“斬首行動”，自己還活著，還在指揮戰斗；灘頭陣地的“刺猬戰術”還在運轉，紅方的沖鋒舟一時還無法靠近；只要堅持到天亮，綠方的航母編隊就可以趁機打擊紅方半渡中的登陸部隊，這種趁火打劫的機會綠方應該不會放過。

“軍可半渡而擊之。”這是《三國演義》里都有的話。即便是現代戰爭，運輸登陸士兵的船隊，也是極其脆弱的。

高育良心道：“如果綠方能及時地介入，大局或許還有轉機。”

按照軍隊里正式排位，軍區參謀長是五號首長，副參謀長是七號首長。依次排名是司令員，政委，副司令員，副政委，參謀長，政治部主任，副參謀長，副政治部主任，前四位是軍區首長，后面的是部門首長，無權直接指揮下屬單位。

現在老軍區副司令員剛剛退休，空下的軍區副司令員的位置就是大家眼里的唐僧肉，誰都想上去咬一口。只要這次能打贏李達康，高育良離軍區副司令員的位置就又近了一步。

但是演習導演組的結論突然傳來，猶如一盆涼水，從上到下，將高育良潑了個通透。

演習導演組的結論是：演習結束，紅方已經贏了。

“怎么可能？”高育良是大學教授出身，一向謹言慎行，說話聲音淡定平和，此時也忍不住提高了聲調“我的部隊還在T島上戰斗呢，紅方還沒有建立灘頭陣地，這仗它是怎么贏的？”

“報告高總指揮，”風塵仆仆趕來的聯絡官王瑤，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判定紅方贏的標準，是綠方的航空母艦被擊沉了。”

“什么？”高育良一下子癱坐在那里，之前的怒氣沖沖瞬間化為烏有。

原本演習勝負的判定標準是：如藍方能堅守T島三天，等到綠方的航母編隊介入，則藍方勝利；如不能，則紅方勝利。

可是紅方的一艘潛艇已經把綠方的航空母艦給擊沉了，介入的力量都不存在了，藍方的這場仗還怎么打？

“可這不是演習的預定方案啊！”震驚中的高育良喃喃道：“演習設定的是紅藍雙方圍繞T島進行爭奪，綠方只是觀戰的一方，根據戰爭進程適時介入啊。”

“演習導演組鐘元年組長讓我告訴您，軍事演習就是為了實戰，從實戰出發，為實戰服務。在未來的戰爭中，是沒有那么多條條框框的。所以，紅方打破常規，主動攻擊綠方的舉動，被導演組所認可。”王瑤道：“鐘組長還讓我轉告您，您的眼里不能只有T島，只有那虛擬的勝利，您要從世界的角度看我國，從全局的角度看局部。藍方為什么不能主動出擊呢？紅方的海上運輸線是如此薄弱，藍方的潛艇卻龜縮在港內，等著攻擊登陸艦船。藍方沒有真正發揮潛艇破襲敵海上運輸線的威力！”

高育良接受鐘組長的批評，但還是心有不甘地問道：“綠方的航空母艦是被誰的潛艇擊沉的。”

“李——云——龍！”王瑤緩緩地吐出這個名字。

李云龍，李云龍？高育良一下子癱坐在那里：又是這個李云龍！

這場有名的軍事演習讓李云龍的赫赫威名傳遍了整個A軍區，也讓現在的顧菲柔特別擔心他的安全。對“暗影”來說，拉攏腐蝕是第一位的，能策反當然更好，但如果都不能呢？“暗影”會不會殺了李云龍？

這并非是顧菲柔在胡思亂想，要知道不是每名潛艇艇長都能夠擊沉航空母艦的，這得有多高超的軍事指揮藝術啊！如果到了戰時，李云龍這種軍事指揮官是敵國航母戰斗群的重大威脅！為了消除這種威脅，在戰爭開始前暗殺是上上之選。

軍演資料里詳細記載了李云龍是如何擊沉的航空母艦，又是如何在多搜敵艦的搜索巡查中逃脫，每一個戰術動作都是那么地精準到位，堪稱軍事演習中的樣本戰例。

所以李云龍必須保護。

顧菲柔在心里暗暗下了決心：有我顧菲柔在，“暗影”就別想傷害李云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