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嬰聞言暗叫不好,踹了一腳楊虔道:“去,快馬加鞭回府上把爺那只東洋參取來!”
“什么?爺?”楊虔以為自己聽錯了。
“叫你去就去,你當爺在放屁?”柳嬰惱火道。
楊虔為難道:“若是姨奶奶問起,小的可怎么回?”
柳嬰長眉一挑道:“你姨奶奶大還是爺大?她若是問起你跟老子實話實說就是。”
楊虔臉色更苦了:“說爺要拿那扶桑和尚送您救命的寶貝,拿去救一個受傷的女人?”
柳嬰一扇子拍在他腦門上,怒道:“你豬啊!”
站一旁的楊廬實在看不下去了,紅著臉拉著他哥離開。
楊廬呵斥楊虔:“我怎么有你這么豬的哥哥……”
楊虔瞪了他一眼,道:“你叫我如何同姨奶奶回話?”
“你不會直說張大夫要用?主子說的直說是這個意思。”楊廬白了他一眼。
楊虔拍了拍額,如夢初醒,“爺原來是這個意思。”
楊廬扶額:“我的哥……”
張甚聽見柳嬰命楊家兄弟回府取東洋參,急道:“你這快馬也得半個時辰。”
馬大郎聞言急的滿頭大汗,十分為難道:“去年留的幾片參片當時全拿來救慕白了,一直也沒補給。”
張甚再探了探慕風煙的鼻息,饒他強作鎮定,額頭也冒出細汗來,他從懷里拿出一卷棉布包的銀針來,當即給慕風煙人中橫插一根,又在她十指指尖正中連插十根。
過了會兒又對屋里的人說:“去把這丫頭的娘喚進來,我要她幫忙。”
趙與清聞言連忙出去請慕老娘進來。
慕老娘才走至藥房門口,便看到躺在木榻上面色蒼白如死灰,鮮血染紅衣衫的慕風煙。
“你們都出去,讓她的娘留下來就可以了。”張甚將在藥房里的人都趕走了。饒是慕白賴著不走,也被褚尉給拎了出去。
“風都吹得倒你了,還給爺硬撐著,好大的脾氣。”柳嬰見褚尉拎著慕白出來,也伸出他的手在慕白臉上“揩油”,那絲滑的觸感讓他忍不住又換只手捏慕白另一邊臉。
“嘿,竟比我府上的娘們還細皮嫩肉,你這怎么長的?”柳嬰忍不住盯著慕白細瞧,起先只覺得這人好看的要命,卻心知他是個傻子,也沒太在意。
如今見慕白神情倦怠,也倦怠的美出天際。
本在院中找馬二郎討東西吃的瘋癲道人見這數人從藥房出來,一眼望過去就看到一身黑衣的褚尉,瞳孔縮了縮。
馬二郎見瘋癲道人不纏他了,忙抱著一簍子吃的朝那柳嬰他們走過去。
“我娘還在安置,叫我先給各位爺送餅和雞蛋,先墊一墊肚子。”馬二郎將簍子遞給柳嬰后一溜煙的跑了。
瘋癲道人跛著腿朝他們走過去。
柳嬰見他可憐賞了他一個雞蛋,瘋癲道人也不客套,拿過來就剝殼吃光,吃完笑道:“大人心善,將來也會有心善的好報。”
柳嬰大笑,又給眾人分發。
瘋癲道人瞧了眼藥房,見這些人都出來了,心知里頭定是出了狀況。
瘋癲道人趁著幾人分食的空閑,進了藥房。
褚尉放下慕白,一手撐著下巴,余光打量那鬼鬼祟祟的道人,眸色幽沉。
“這可怪了!”瘋癲道人從張甚身后走過,湊到慕風煙跟前。
突然闖進來一個人,張甚一驚,正要動手,卻聽那道人說道:“我道這丫頭命比紙薄,現在看來不全是了!”
張甚深覺此人無禮至極,冷硬道:“你出去。”
瘋癲道人卻大笑道:“這丫頭睡著了竟是龜息。”
此語猶如當頭棒喝,張甚聞言再探向慕風煙的鼻,又探向慕風煙的耳。
“哈哈,你小子有點悟性,這丫頭鼻息很淺我道她命不長,但如今見她昏睡竟是兩耳呼吸。”瘋癲道人見張甚神情舒緩了不少,又道:“貧僧師父曾說能用耳呼吸的人都是在鬼門關前走過一遭的,哈哈哈。”
張甚沉凝了一下,轉身同慕老娘道:“之前是我疏忽,這丫頭無礙,只是昏睡過去了。”
慕老娘之前被慕風煙嚇得半死,如今聽張甚說她無事問了幾句話便走了。
瘋癲道人瞇著眼笑了笑:“苦命的丫頭,哈哈哈。”
張甚看了瘋癲道人一眼,轉身對門外的柳嬰等人道:“無大礙了。”
楊虔將東洋參送過來,柳嬰交給張甚,張甚切下少許熬了湯。
他見慕白一直盯著藥爐,笑道:“這藥錢你小子可得給爺記清楚了,還不了一輩子給我做長工到醫館打雜去。”
出乎意料的,慕白竟怔怔然點頭。
張甚愣了一下,哭笑不得,料他定是連長工是什么意思都不曉得,竟能糊里糊涂點頭把自己賣了?
張甚指尖戳了一下慕白道:“你小子,我方才是要你賣身!你這糊涂腦袋什么時候能好?”
站在一旁的趙與清愁眉不展,溫儒道:“先生莫不是真要慕白賣身?”
張甚被唬的一愣,倒是柳嬰毫不客氣的笑出聲來,道:“他傻,連你也傻,都是被嚇大的嗎?你倆真是絕了!哈哈哈……”
趙與清聞言,細想竟紅了臉,低聲道:“風煙的藥費我可以先墊上。”他習慣性的摸腰間荷包,卻發現自己一身衣裳未換,荷包早就不知所蹤,忙再道:“先生稍等,我回家去取。”
張甚攔下他,淺聲道:“不必了,我救人治人全看心情,慕風煙若是醒了,只消還柳嬰的參錢,但,我想柳大官人也不在乎那幾片東洋參的錢。”
柳大官人摸了摸鼻子,說道:“既已無大礙,爺一會兒就回府了,你們留在這守著吧……”他又望向趙與清道,“你先好好將養一段時日,爺再派人送你去涼州,今年秋闈罷考的事爺也不問你了,你努力爭個功名吧。”
柳嬰說完便走了,趙與清知曉柳嬰是氣他罷考的。岳夫子曾對他說柳嬰的父親本是長安城的官員,為朝中清流。幾年前因得罪了晉王黨羽,柳嬰的父親兄長連帶他都被降職遠調。
長安柳氏一門獲罪,當以嫡子柳嬰左遷至邊關為區區縣令,最為凄慘。
趙與清不想讓旁人看到自己的神情,低垂著纖長的睫羽。他想他罷考的緣由,柳嬰是心知肚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