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昌不會殺慕風煙,為了小安他也不會。
主子說的是讓她哪來的回哪去,最好是死了……其實主子也不是真想殺了慕風煙的,他只是當時正在氣頭上。
劉昌如此理解著,也反復告訴自己主子不是真的想殺慕風煙。
劉昌探聽到這幾日金兵已被轟出關,吉星鎮大體上是安全了,正準備想個辦法把慕風煙哄出去,然后想辦法將她平安送回吉星鎮。
他走在長廊上,正低頭想著該如何哄騙那姑娘上馬車,迎面就朝他走來一個紫黑衣袍的少年。
他長發高束,半張面具半掩住他絕美的五官,披瀝于肩際的三千青絲在寒風中飛揚著,無不顯示出他的孤寒與清貴。
“羽……郡王?”他已快半年沒見過此人了。
“你主子讓本王來送那姑娘離開。”
眼前清貴少年孤冷的話讓劉昌心頭一顫。
若是羽郡王出手,那姑娘又可還有性命?
“小的馬上就送慕姑娘離開,這事不勞……不勞郡王爺插手。”劉昌說著就朝慕風煙落榻的院子走去,他話語里的顫音,已難以掩飾他的不安。
他答應過小安一定會將慕姑娘平安送回吉星鎮的。
羽落望著劉昌遠去的背影,冷笑。
羽落朝馮蘭的書房走去,遇見了小安。
“聽說你主子收了一個兄弟?”羽落問道,“我怎么沒看到那人?”
小安低著頭,羽郡王看不到慕公子,自然是主子不想讓羽郡王看到慕公子。
馮蘭從書房里出來,朝羽落笑道:“一個山野村夫罷了。”
即是如此,羽落也不再多問,只道:“我將那姑娘解決了,再也不想來涼州了。”
馮蘭一勾唇,明艷的臉上再添幾許媚色,笑道:“怎么?前幾日在關外受了苦,還是被金人打怕了?”
“笑話,老子一去只有那些人躲老子的份。”羽落說著已轉身。
他走至玉石闌干處,突然回首,生硬道:“你,早些回長安,本王不想久候。”
馮蘭望著羽落遠去的背影,微松了一口氣。無人瞧見,他衣袖下緊緊捏握的十指,還有額頭上滲出的淺淺冷汗。
馮蘭給小安一個眼色,小安立刻上去掩上院里的大門。
馮蘭一進書房,目光又落在屏風后早已熟睡的少年,那張清俊絕倫的臉上。
今日早晨馬車上他說的話也不過是一時意氣,真正讓他起殺心還是回府后,他帶慕白去換衣裳,陡然想起他贈與慕白的玉佩。
慕白已逐漸視他為兄弟,自然不敢欺瞞,如實相告。
然而真相往往讓人難受。為了讓那女人長壽,慕白拿他的白玉換參。那女人說長壽并不是要靠參,當他們去藥堂想將玉佩換回來,卻被告知玉已被人買走了,買主信息至今未知。
馮蘭氣得窩火,卻也不敢在慕白面前發作,全全將那怒火歸結于因慕風煙而起,是故定了殺心。
——那玉佩!
他笑著同慕白說明日初二,涼州城月老節,很多少年男女會去。
半個時辰前。
劉昌去馬廄將馬車牽出來,羽郡王的到來,已讓他不得不早作打算將慕風煙送走。
“明日臘月初二是月老節,今日有燈會,因為戰火,今年辦得小了些,但是還是能看的,我載姑娘去。”劉昌說道。
慕風煙一疑,她本就很困了,實在是不想出去的。
“盛情難卻。”她只好淺笑道。
馬車走了約莫一個時辰,慕風煙疑惑地問道:“還沒到嗎?”
劉昌額頭冷汗淋漓,只顧駕著馬車也不回答她了。
慕風煙自然生疑,挑開車簾,就看到夜里荒涼的官道。
顯然他們已經出了涼州城了。
“你!”慕風煙動了怒,正想發火。
卻聽那人說道:“慕姑娘別問了,若要想活命,就讓劉昌載您去大開,什么都別問,什么都別想。”
前面幾日的相處,慕風煙已大致知曉劉昌的品性。
她冷靜下來,許久,緩緩道:“不會是馮蘭要殺我吧?”
“慕白!”她頓時想到慕白,冷聲道:“你停下!”
“慕姑娘你冷靜一點,我以我的性命擔保,慕公子不會有半分危險,現在有事的是你,主子對您起了殺心,劉昌看在慕姑娘心地純良,小安也喜歡你的份上,送您回吉星鎮,等您走了我再去同少爺求情,他只是一時意氣,等過了這風頭自會淡了取你性命的心思。”劉昌邊趕路,邊好言相勸,“姑娘聰慧,請姑娘相信劉昌所說的每一句。”
“姑娘的行李就在車座底下。”
慕風煙不會被他的轉移注意的話所牽動。她只是望著深夜的荒野,淡淡的問道:“你能否透露,馮蘭和慕白結義,真的只是一見如故嗎?”
劉昌一愣,余光錯愕的望向她。
“我原有很多話想問馮蘭的,苦于他對我沒有一絲好感,我也一直找不到機會,如今他還對我生了殺意。”慕風煙道,“他接慕白去涼州是很早就知道就知道會有戰火吧……”
劉昌起初只是驚訝,如今應當說是震驚了。此事主子連他都隱瞞了,竟被這丫頭猜到。
“劉昌為奴,主子的事不好回答姑娘,承姑娘救過小安的性命,劉昌只能點到即止:世上本沒有那么多的萍水相逢和一見如故。”
慕風煙清麗的眸微微一縮,馮蘭若是慕白故人,又何以不相認?
劉昌大手緊握著馬韁,緊抿了一下唇后,道:“還求姑娘別再問了,我敢向姑娘擔保慕公子不會有事,而且會過得很好很好。”
慕風煙亦有自己的高傲,她被命運,被他人如此擺弄,她身世浮萍,卻也無需一味承受這等欺凌。
她坐回車座上。
心想,是不是再也見不到慕白了。
她陡然想起那日臨行前慕老娘對她說的話:“你姐夫若是少一根頭發,回來老娘要你好看!”
他沒少頭發,卻沒有跟她回來。
她鼻尖微酸。心知若是回頭,等待她的是被馮蘭那小子的殺害,若是走了,她現在回去舉目無親,慕家恐是一片荒涼。
——她不會知道劉昌送她回吉星鎮的當夜里,慕白就發現她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