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長安也有些無奈，“若不是她的吩咐，底下的人怎么敢這么對待小婉，不過是找你們出一口惡氣?！?/p>

“怕不只是出一口惡氣，她這是要這相府人人都怕我，畏我，”沈溫婉也明白，王氏這一手不過是為了讓她更不得人心罷了。

若說以前的仆人當她是個透明人，那么現在的仆人，便當她是個身后有老虎的狐貍，嘴里叫著二小姐，實則心里想的，還是那句“不過是個庶出的二小姐！”

所以見到她的仆人是那樣步履匆匆，怕的是沈溫婉一覺得不滿意，便叫身后的老虎吃了他們！

“老爺還說，小姐身體也好了不少，便跟著一起上飯桌吧，老是一個人吃飯，吃得再好也顯得相府不待見似的?！卑⑿阃晖耆脧褪隽松蚓湃A說的話。

沈溫婉便有些聽出了，沈九華不過是覺得前些日子，沈溫婉在侯府面前打了其臉面，卻也不想想，若是他多關注一點沈溫婉，也不會發生這樣得事情。

沈溫婉從小就身子骨弱，又怕太多人得場合，大夫也說其不適合過于勞累，那時候沈九華還是很期待這個女兒的，便為她開了小灶，讓她不必天天非要儀式性地跟著眾人一起吃飯。

便也習慣了沒有沈溫婉一同吃飯地日子，等到她都略大了，也依舊一個人吃飯。

秦長安聽了卻有些氣憤，氣得直呼沈九華的名字，“小婉，你從來都沒有上過飯桌？沈九華這廝，是真不把你當女兒看待么！”

“姑母不顧父親、哥哥的反對，執意嫁的人，在她身死之后、竟是這樣苛待自己的女兒的么！”秦長安想起了在他小時候，美麗溫柔的姑母，“小婉，咱們回侯府吧，這相府，不呆也罷！”

沈溫婉聽著秦長安的一番話語，“無論如何，他終究是我的父親，是我母親最愛的男人，從前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是有他的理由?！?/p>

沈九華聽說沈溫婉回來后，也趕到了清風閣。

聽到的便是秦長安說著秦嵐是如何嫁給他，卻落得令人心疼的下場，心中也有些許愧疚，畢竟是他負了她！

卻聽得沈溫婉很是善解人意的，為他找了借口。

“是我負了你母親，也負了你，”沈九華自是不能辜負女兒的一番諒解，走上前輕輕地攬住了肩膀微有些顫抖，似是在哭泣的沈溫婉。

“爹！你怎么來了?！鄙驕赝裱b作一臉驚訝的樣子，自重生后，她的五感靈敏了不止一點半點，聽見了走得略快卻仍帶著沉穩的腳步聲。

及時收起了她的恨意，給沈九華演了一場寬容大度女兒遇上狠心父親的戲碼，叫沈九華怎么能不疼惜。沈九華尋過來的理由，當然不僅僅只是瞧她兩眼，其一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沈九華對沈溫婉的母親秦嵐，還是有幾分真心的。

連帶著對這清風閣，都不愿意讓人住。

之所以沈瓊華能如此給沈溫婉使絆子，不過也是因為從前她也提起過想要住清風閣，清風閣可是除了主閣外，最精致的院落。

可她幾次撒嬌，都被沈九華帶著笑容擋了回去。

“爹爹，為什么你連一個死人的院落，都不肯給我？”沈瓊華有些氣悶，說出的話也不是那么好聽，“我都沒嫌棄那是一個死人住的！”

“啪！”那是沈九華第一次打他，“誰準你這么說話的。”

此刻的沈九華臉色陰沉得可怕，卻也沒繼續說什么，轉身邊走掉了。

沈瓊華有些懵，卻還是邊哭邊追了上去，“爹爹，我錯了。”

“爹爹，我不該這么說姨娘的?！?/p>

“爹爹……”

通常聽見沈瓊華哭聲的沈九華，便會心軟，可這次沒有。

沈九華是從布衣一步步爬上左相之位的，皇帝看中的也是這一點，無憑無依的丞相，比起牢牢抓住兵權的秦家，更為“可靠”。

雖秦家跟著皇帝一步步打下了天下，目前看來并無反意，可皇帝身死之后，對著尚未成熟的皇子們，那這一切可就難料了。

這些年秦家人大多去了邊疆打仗，有著秦家虎將，朝堂的局面也越來越安逸，眼看著朝中的人要往右相偏倒的時候。

恰好皇帝想起鬧著要嫁給一個小官的文安郡主，便順手提拔了一截沈九華，也算是讓這兩邊勢力平衡一下，誰知沈九華還算能干，便漸漸地也做到了左相的位置。

秦嵐生下了沈溫婉，很快薨了，沈九華的心思也不在這庭院里了。

小時候的沈溫婉，便是在這種情況下，交給王氏帶大的。

王氏是什么人？是沈九華的發妻，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九華只是個芝麻官時，看中人長得俊俏，只稱自己下嫁的商家小姐。

王氏也是個能人，沒了大女兒又如何，郡主入府又如何，最后在沈九華身邊的，只有她和她的孩子。她只要哄得老爺開心，便能讓那無所依靠的沈溫婉，在她掌握的相府活得不如意。

沈溫婉從小學的，自然是“大度、溫婉”，什么沈九華討厭的樣子，王氏讓她學了個十成十。

今生的沈溫婉便不會犯這種錯誤，眼淚并不會惹來沈九華的憐惜，反而會讓他覺得無用。

“我是來看看，你住這院子習不習慣，還有沒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沈九華很是客套得說著，后一句話卻不同，“這是你母親住過的院落，里面有很多我跟你母親的回憶，若不是必要……”

竟是看似委婉，實則明明白白得說著“這院落里的一切，不屬于你的不要亂動”！

沈溫婉聽得清楚，卻也不拆穿，跟他打著馬虎眼，“女兒自是會珍惜這里的一切，以此時時刻刻謹記秦姨娘?！?/p>

這姨娘兩字，也是王氏從小教她的，只允許沈溫婉叫她母親，對著秦嵐，她的親生母親，只能叫做姨娘。

姨娘這二字，本也沒錯，畢竟王氏是妻，秦嵐就算是郡主，也只是妾。

秦長安聽著心里則犯了嘀咕，“若不是姨母非要嫁給沈九華，哪怕他如今左相的身份，別說老太爺不會同意了，連父親也是斷斷不會允許的?！?/p>

沈九華聽著心里也有些不舒服，秦嵐作為郡主嫁給他之后，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能喊她母親，只能稱作姨娘。

“溫婉，你可以稱姨娘為母親。”

還是頭一次，沈九華喊著她的名，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像是在安慰。

沈溫婉抬起頭，用亮晶晶的眼神看著他，似是驚喜與激動。

“可母親說……”還是有些猶豫，帶著怯怯的語調，似乎很是怕王氏責怪。

“不必管她，你喊文嵐母親，本就是理所應當。”沈九華又用帶著肯定、撫慰的眼神看著他的二女兒。“商人家出來的女兒，便是如此沒有氣度?！?/p>

背后是來找他的王氏，也不知其來了多久了。

王氏聽見此話，也覺得有些傷人，原來沈九華也看不起她的出身。

她作為相府的主母，十多年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也只是在沈溫婉上，出了些無法在秦嵐身上出的惡氣。

正如沈母所看中的那點，作為商人家的女兒，操持起整個相府，雖開始有些吃力，但也能將府里的帳算得清清楚楚。

她還覺得若不是王家的幫襯，沈九華這輩子都只能在九品小官了！

哪還能被提拔到五品小官調來京城遇見秦嵐！

他覺得秦嵐是他這輩子唯一的真愛，卻不想她王氏為他操勞了那么多年，即使無法跟他風花雪月，可他自己能說出這偌大相府月開支多少嗎？

他能將這相府打理的井井有條嗎？

包括他的生日宴都是她在操勞，這也是先前相府的奴仆們，都似是在忙的原因，是他們真的在忙著準備老爺誕辰的事。

“沈九華，做人不能忘本！”累積了數十年的委屈，在此刻爆發了，“你的誕辰你便自行打理罷！”

沈九華第一時間想的，不是怎么去哄王瑛，而是秦長安在這里，又有沈溫婉在這里，還引起了下人頻頻側目。

“你當這相府夫人也有點久了，怎么還這么不懂事。”就如沈九華經常做的那樣，從來不考慮自己是否做錯了，先怪罪別人。

若他人給自己帶來了不好的影響，不先問問自己為什么會這樣，而是大發雷霆，試圖用怒氣來蓋過事情的因果。

對沈溫婉是如此，對王氏也是如此。

沈溫婉本只想為自己的母親正正名，卻沒想到恰好做了兩人矛盾的導火索。

火是怎么樣愈發愈大的？在火苗時候，沒有及時掐斷它，看著它慢慢大了起來，總想著還能補救，可卻也不曾想，若是沒從根本上解決的火苗，尚且會造成大害，這小火越燒越烈的時候，哪是一桶水能救得過來的。

“母親也是有些氣了，父親只要忍一忍，忍得母親氣頭過了，便會好了?！贝丝痰纳驕赝褚膊荒苁裁炊疾蛔觯腿缤跏铣Ｕf的，對方只是脾氣有點差而已，一切都是你去惹她的錯。

沈溫婉就是這么跟其父疏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