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電話顏智從商場里出來,拉開車門將東西放在副駕駛上,低頭看坐在車里的顧子夜,佩服道:“我說老二,你也是夠了啊,大年三十的還談工作簽單,我看你這年夜飯也是不想吃了。”
“按行程來算的話我回家只需兩小時,倒是你,美酒佳人在懷,怎么會突然想起來接我?”
顏智原本彎腰準備坐在駕駛位的姿勢,一聽顧子夜的這話,鉆了出來,趴在后座的車窗上,手指著他:“老二,這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啊,什么美酒佳人在懷,你不要毀壞我的名聲,我已經是葉梓的人。還說我,你從小到大收到的情書都可以繞地球三圈了,開年的時候,我不介意和小嫂子聊聊。”
“你這小嫂子小嫂子的,叫的倒是挺順口的。”
“怎么,你不也很喜歡這個稱號,不然我叫了這么久,你怎么連個否定也沒給。”
見顧子夜壓根沒有理會的意思,視線仍舊停留在手里的文件上,顏智回到了駕駛位上,邊系安全帶邊道:“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啊,別看人家小姑娘和你一樣不可愛,一樣的不好說話,一樣沒人緣。可人家行情不比你差,再怎么強的防火墻也會有攻破的一天。”
顧子夜翻文件的手停頓了一下,耳邊太過聒噪,最后只能將文件合上,閉目養神。
顏智一見他這態度,也不意外。有些人啊現在這么淡定,等哪天姑娘被別人家拿下了可有得哭了。
他倒是挺喜歡路微涼的,和顧子夜絕配,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把路微涼不住學校的消息告訴他,“我可告訴你,現在的小姑娘可不像我們那會,心里想著卻還裝著,現在都流行什么大學同居啥的,我可是看見她在外面租了房子。”
見顧子夜依舊沒有搭理,顏智跺了他兩腳,“嘿,我說話,你聽到了沒?”
顧子夜的腳偏離了顏智的攻擊方向,修長的手指捏著額角,扯了扯領帶,將扣子解開了兩顆,眸光放在了遠處的燈火上。
駕駛位上的人還在喋喋不休,顧子夜將手指放在了按鍵上,車窗緩緩下降,一個此時此刻本該在家的人撞入了他的視線。
如果說大年三十的吃不上年夜飯已是悲催,那么大姨媽造訪還得上班,路微涼覺得自己簡直是悲催到了姥姥家。因為這個大姨媽,每個月總有那么幾天讓她萌生了下輩子投胎做男生的想法。
寒假,她是在漢堡店打工的,原本人家是不要的,一聽年三十和年初幾天都可以上班,才勉為其難地把她留了下來。
此刻站在收銀臺的她,只覺腹部下墜,隱隱作痛,雙腿不由自主地在打顫,若不是扶著臺子,估計早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旁和路微涼一起進來的兼職姑娘娜娜看她額頭直冒汗,關心道:“微涼,你不舒服嗎?要不你到后面休息會?”
“我還可以堅持。”也許堅持一下就過去了,以前不都是這樣。
“不要勉強,堅持不住的時候叫我。”
“我會的。”
見后面排隊的人越來越多,路微涼咬了咬牙,雙腿緊緊抵在柜子上,面露微笑,問著每天都會重復的問題,然后收錢、下單、裝盤、打包。
不多會,腹部絞痛越來越劇烈。上午因為太忙,吃的也是半冷半熱的飯,這會胃部也在翻涌,她疼得實在是站立不住,又覺想吐,捂著嘴巴,對娜娜打了個招呼,跑向了衛生間。
“嘔…”
吐了再吐,緩和一會又再吐,眼淚鼻涕一起下來,胃里空空如也,這樣的感覺路微涼不想經歷第二次了。抽了張紙擦了擦眼淚鼻涕,腳下還在打顫,最后只能扶著門向外走去。
不知為什么,這個時候她腦海里第一個想到的人不是李叔和李朵,而是顧子夜。想了想他們之間短暫的相處,他總是那么的溫暖,那么的讓人有安全感,之后她又覺得自己可笑,他或許不過是同情她,憐憫她而已。崔曼學姐那么秀優秀的女生他都拒絕了,他又怎么會對平凡如微塵的她有所不同。
“不舒服?”
身后傳來熟悉而又好聽的聲音,路微涼沖手的動作停了下來,以為是幻聽,愣愣地轉身便看見了站在洗手臺幾步之遙的顧子夜。她想一定是瘋了,否則怎么會剛想起他就出現了幻覺,不由地捏了一下大腿。
顧子夜見路微涼呆愣在那,還有那傻氣的動作,朝她走近了一些,讓她更確定一些,“怎么,不認識了?”
“學長,你怎么在這?”
其實她想說,大年三十的,這會不應該在家里陪父母吃年夜飯嗎?怎么會出現在這?
“有些事要處理,你呢?”其實是他看見了她之后,然后莫名地下了車。
路微涼也想說有事,不過身上的工作服騙不了人,指了指衣服上的牌子道:“我在這做寒假工。”
胃里的翻涌感又來了,路微涼捂著嘴巴,來不及和顧子夜說話,又向廁所跑去,繼續吐了起來。現在她非常后悔,早知道她就聽娜娜的話,不吃那份不冷不熱的飯了,就不用受這份罪了。
出來的時候,她靠在門上,掃了眼四周,沒有了顧子夜的身影,心里有些失落,她想她是真的病了,而且病的不輕,竟然真的出現幻覺。
“不舒服就好好休息,我幫你請了假。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路微涼低頭,愣愣地盯著出現在她視線里的鞋子,眼睛里一股酸澀。
她的人生,因為他的出現,所有的防線貌似都被攻破了。他為什么要這樣幫她,他難道不知道他這樣會讓別人誤會,或者產生不該有的想法嗎?
當然,他也不會知道,其實她每天每時每刻都在想著怎么將兩人之間的見面和聯系降到最低,這樣她才不會覺得好笑,為她不該有的心思覺得好笑。
“學長,我想我之前和你說過,我現在過的挺好的,也很滿足。”
即便有再多的人同情她,憐憫她,但是她不希望他也是。他說他們之間的相遇是必然,此時此刻,她寧愿是偶然。
“你在流汗,臉色不是很好,需要去醫院。”
顧子夜深深地看著她,她的固執,他很清楚,陳述一個事實同時也在等待她的下一句話。
“學長,你對每個女孩都是這樣嗎?還是說,這樣對人的方式是你的常態。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讓別人誤會。”
路微涼想,她不該這么病下去,還病的不輕,干脆借著不舒服一股腦的直接說了出來。即便他察覺了什么,她還可以有理由反駁。
顧子夜沒有說話,依舊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她。
受不了這樣的環境以及他的注視,也不喜歡,她忍著疼痛和腳下的顫抖,一步一步地挪動,內心在叫囂著離開。因為此刻她覺得自己有點無理取鬧,甚至有點可笑。她在莫名其妙地指責一個幫助過她的人,這個人還是那么的美好又觸不可及,她在憑什么,又有什么資格干涉別人行為。
“對你,我從未用過同情和憐憫。”
顧子夜拉住了路微涼的胳膊,平靜溫和的眸子深處在暗涌,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這股情緒是因為什么。
”對不起學長,我先回去了。“
掙開了顧子夜的手,和經理打了聲招呼,她直接穿著工作服打車回家。
“怎么了?小嫂子怎么走了。”
顏智抱著一桶雞腿雞翅雙拼套餐走了過來。
顧子夜低眸,視線放在手掌心,那纖細而又柔軟的觸感仿佛還在,最后緩緩緊握成拳。
“去開車吧。”
“這……怎么了?剛才還好好的。”
“去開車。”
這樣的顧子夜,這樣沉著聲的顧子夜很少見。
“去就去。”
顏智心里嘀咕:又不是我氣走人家的,冷著張臉干嘛,我又不欠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