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來了。”季太太笑著坐在沙發上說。
她已經四十多了還是保養得很好,穿著珠光寶氣的。
季北平脫了外套坐在沙發,坐下來后接過保姆阿姨給的飲料,點了一下頭。然后臉色疲憊地松了松自己的領帶。比在自己家里還放松的樣子。
“怎么沒看見晨晨?”
站在樓梯口的季晨聽見他九叔這個愛稱,頭皮發麻,皺了一下眉頭。
“九叔,你這么晚怎么來了?”
他九叔平時都在季氏老家那邊接手一系列祖父留下來的產業,平時不會輕易出現的。除了一年前家里發生他爸那件事情的時候九叔出面和媽媽談過以后,他好像都沒有再出現過了。已經一年沒見,他還是老樣子。
季晨坐下來,季北平笑了笑,寵溺地摸了摸他的頭:“你這小子,又變帥了。我想回來就回來了,反正現在咱們家和楊家人聯手,沒以前那么累了。”
季晨不是很懂他說的,他爸爸離開老家已經很多年,跟B市沒有太多接觸,所以對B市的各種企業都不了解。
季晨把他親昵的手扯開,保持著一貫的疏離,但臉色沒有對外人的冷澀。
“這小子,一年沒見,長大了。”季北平笑著指著他說,季太太也點頭笑:“是啊,青春期,不太喜歡和人親近了,上次還把臥室門關了不讓我進去。”
季晨不以為意喝著飲料,目光卻一直定在九叔的笑臉上。無事不登三寶殿,他來是為什么?
季晨一共有九個叔叔,他爸是最大的。九個叔叔里只有九叔是他親叔叔,其余幾個叔叔都是私生子,他們都在季晨爺爺死的時候分了一杯羹就走了。
當年他爸爸因為爺爺風流的緣故,和爺爺鬧不和,離家出走,憑借著爺爺多年的教導很容易就自立門戶起來,之后翅膀硬了更是十幾年沒有回A市老家,爺爺死的時候他爸都沒回去看。爺爺一氣之下,臨死前就把馳名國內的季氏集團全部交給了還不到二十三歲的九叔。可想而知,這并不是最好的選擇,而是最勉強的選擇,教了二十多年的大兒子跑了,留下一個最小的最沒經驗的兒子苦苦支撐整個企業。不被逼瘋才怪,過久了,九叔就自然而然變成一個工作狂。他工作常常到了一種入魔的境界,已經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地步,今天在這里,明天就飛那里。
他今天這么突然來,一定有事。
就在季晨想問什么的時候,季北平把飲料放桌上,摸了一下額頭說:“其實我這次來,是想說一下財產的事情。”
“財產?”
“是,嫂子,我已經打算把一半財產給晨晨了。文件都已經擬好了。這些本來就是大哥的東西。老爺子死了以后一直落在我手里……”
季太太吃了一驚后,趕緊搖頭:“千萬別這么說,季北云自己不要,我們沒有拿的道理。”
季太太勸阻了很久,但季北平已經下了決心的事情,沒有人能阻止。季晨默默然聽著,插不了嘴。
突然,保姆從玄關那邊走到客廳說:“太太,有人找季先生。”
季太太抬頭,就看見一個臉色不是很好的女人站在哪里,她穿著黑色風衣,清瘦的身材、干練的氣質令人不由心底一跳。
季晨一愣,眼底閃過一絲詫異,旋即皺眉,嚴老師?
開學三個月,在新的學校里他從沒把詳細的地址給過任何人。
嚴如玉本來打定主意罵一頓狗男女,再拿了證據拍個照片走人,但看見季晨的時候不由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怎么回事??
季北平就算出軌,生個兒子也不能十六七歲吧??
除非他高中就生兒子了!
季北平冷哼笑了聲。
“坐吧,跟了我一路,喝點水吧。”
嚴如玉皺眉,他什么意思?他知道她跟著他?
壓下心底的疑惑,她坐下來,就坐在和季晨、季北平、季太太最遠的那個單獨的沙發椅里。
“這是怎么回事?”季太太疑惑。顯然他們兩個人是認識的。季太太對嚴如玉還是有一點印象的,不過也只限于當時開學交學費的時候一面之緣。
季晨則已淡定了許多,目光在季北平和嚴如玉之間微微流轉了下,心底猜測了七八分。
九叔去年來家里調查他爸的事情的時候,有提到說他妻子孩子也在本市。嚴老師應該就是他九嬸了。
。
季北平無力的嘆了口氣,嚴如玉面色不自然起來。
季北平對季晨母子說:“我忙于工作,根本沒時間,這幾天本想帶他們跟嫂子一起吃個飯認識一下,可是……”
可是被嚴如玉察覺他和嫂子的電話談話,并且還一直敏感多疑地揣測起來。
嚴如玉咳了聲,放在膝蓋上的手不由抓了抓自己的手心。
今天真的是太失禮了。結婚這么多年,她想象過無數次季北平是干什么的,販毒的?走灰色地帶的?販軍火的?間諜?特種兵?,畢竟這么多年來,他連家人都不介紹給她。她對他一無所知,只憑借最初的熱戀就和他閃婚了。婚后他行蹤不定,后來干脆就消失不見。
那段時間想來就是當年季北平是接管了家族企業的時間,忙的焦頭爛額。而且那時候,恰好童童出生,他除了不斷給她卡里打錢,就一直沒告訴她自己去了哪里。夫妻關系就這么疏遠了。
誤會解開了。氛圍寧靜下來。
季晨最后在季太太提醒的目光下,對嚴如玉低聲喊了句“九嬸”。
嚴如玉點了點頭,笑得很開心。
季太太說:“明天找個時間吃個飯吧,把童童也帶上,我也見見。”
說到童童,夫妻兩人臉色一變,剛剛顧著吵架,那孩子好像在那邊哭也沒去搭理。
“我們先走了。”
兩人就這么冒失地來,冒失地去。
季太太笑了笑,搖頭。
季晨似乎想起什么,說:“媽,爸爸的事情……”
季太太知道他的意思,點頭:“以后既然是一家人,知道了也沒事。”
坐在車上,季北平夫婦安靜了好一會兒沒說話。
就在車子開出小區停車位,駛入無人的大街的時候,嚴如玉率先打破平靜。
“你以為我會爭家產才一直不肯告訴我你在干什么?”
剛剛在嫂子家里不好意思說什么,一直笑容得體,但是現在只剩下夫妻兩個人,嚴如玉心底的不痛快便爆發出來了。
季北平默認了。
嚴如玉說:“我對你的決定沒什么異議,但是以后不許再瞞著我了,你是孩子的爸,是這個家的主心骨。”
聽見她軟下來的話,季北平也意識到自己錯了。忙點頭道:“以后不會了。財產一半本來就是晨晨的……”
“你不用解釋這么多,我相信你了。”
夫妻相視而笑。
“對了,怎么剛剛一直沒看見大哥?”
嚴如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