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幼輿聞聲往前望去,只見一座宮殿拔地而起,綠瓦紅墻,四角檐牙高啄,巍峨高敞,氣象森嚴,門首高懸一匾,上書四個朱紅大字,幽冥地府。宮殿建地頗高,門下垂著十余級青石臺階,臺階右手放了一個大鼓,鼓錘懸掛一邊。
莫為人極為害怕,忙道:“好了,我就送到這里了,你們自己進去吧。”話剛說完,便已化成一道青煙,沒了蹤影。
安幼輿也不理會,只是向花姑子問道:“咱們怎么進去?直接闖進去么?”
花姑子笑道:“闖進去?咱們有幾條性命,敢闖進去?”指了指臺階旁的大鼓,道:“那叫鳴冤鼓,陰間凡遇不平之事,皆可鳴冤擊鼓,咱們先去敲鼓,閻羅王聽到鼓聲,自會升堂判決。”
安幼輿恍然,和花姑子一起走到鼓前,執(zhí)起鼓槌,敲響了鼓。
鼓聲嗵嗵作響,大殿門后立時閃出兩道鬼影,青衣皂服,依稀衙役打扮,長了一張鬼臉,青面獠牙,望之生畏。兩鬼似乎剛剛睡醒,單手掩著嘴,長長打了個呵欠,斥道:“哪個不開眼的吊死鬼,過來擊鼓鳴冤?”
花姑子躬身道:“奴婢乃陽世之人,父親為歹人所襲,魂歸幽冥,特求閻王大人做主,為奴婢一伸冤屈!”
那鬼卒一聽是陽世之人,豁然驚醒,作色道:“大膽!地府專管幽冥之事,不理人間之情,你們陽世之人,怎敢擅闖幽冥?”
花姑子道:“實是有莫大冤屈,人間無以得訴,只好來求閻王大人。”
鬼卒喝道:“我管你什么冤屈!既然敲了鳴冤鼓,那便由閻王爺爺發(fā)落吧!”說完,幾步走了過來,押住安幼輿右臂。
安幼輿極為不悅,肩膀一震,就想震脫鬼卒手掌。花姑子向他搖了搖頭,他這才安靜下來。
兩名鬼卒壓著安幼輿二人,來到正殿之內,兩旁鬼卒林立,站在一旁,閻羅王從幕后走出,身后跟了兩人,分別是陰律司判官崔玨、察查司判官陸之道。
安幼輿微微抬頭打量,只見閻羅王身穿烏,袍上繡了些花草鳥獸,黑面長須,儼然帝王氣象。兩旁判官一精瘦一魁梧,一陰冷一軒昂,臉色都極嚴肅。
地府十殿,一殿秦廣王,主管人間生死,幽冥吉兇;二殿楚江王,三殿宋帝王,四殿五官王,五殿閻羅王,六殿卞城王,七殿泰山王,八殿都市王,九殿平等王,皆司掌大海之底,諸般地獄;十殿轉輪王,則司將各殿解到鬼魂,分別核定,轉世輪回。
認真說起來,其實只有第五殿稱為閻羅王,但凡間并不細究,十殿閻羅都稱為閻羅王。
此時安幼輿眼前站著的,正是第一殿閻羅秦廣王。他站在案后,往下一看,忽然哼了一聲,道:“我道是誰,原來又是你這凡女!哼,上次我法外開恩,饒你不死,并讓安幼輿死而復生,如何又敢前來?難道真以為我幽冥地府,一如你家花園,要進便進,要出便出么?”
花姑子忙叩頭道:“閻王大人恕罪!小女子實有莫大冤屈,還望大人明鑒!”
秦廣王道:“冤屈?什么冤屈?即便有甚冤屈,你陽世之人,也不合我地府管轄!”
花姑子道:“家嚴含冤致死,冤魂已到幽冥,凡間無人能夠做主,所以才斗膽前來!”
秦廣王道:“胡說,你父親不是自愿為安幼輿代死么?”
花姑子臉上一紅,回道:“奴婢所說,不是小女子生父,而是安郎父親!”
秦廣王道:“哼,你是妖精,他是人類,竟敢私結連理,也算是膽大妄為之至了,怪不得敢屢次擅闖幽冥!”轉頭對崔玨道:“崔判,煩請一查生死簿,看他壽算幾何!”
崔玨答應了,翻開生死簿,細細一看,只見安幼輿父親一欄下,早用朱筆勾去了,顯然是陽壽已盡,當即道:“回大人,他陽壽已盡,雖是為歹人所襲致死,然而并非冤屈。”
秦廣王聞言,立時厲聲道:“你可聽見了?令尊并非屈死,你還有何話說?哼,屢犯地府禁令,罪不可恕,崔判,給我抹掉他二人陽壽三十年!”
崔判答應了,握起勾魂筆,便往生死簿上抹去。
安幼輿見狀,忙道:“大人,且慢!”
秦廣王睥睨道:“你又有何話說?”
安幼輿道:“我愿為家嚴代死,請大人網開一面,讓家嚴復生!”說完,畢恭畢敬,在地上磕了一個頭。
花姑子聽安幼輿如此說,忙道:“大人,小女子愿為家父代死,請大人饒了安郎!”
秦廣王勃然道:“地府律令,豈同兒戲?說代死就代死?前番安幼輿之所以得以死而復生,是因為陽壽未盡,所以能法外施恩,如今安老漢陽壽早盡,即便不為歹人所襲,也當死去,如何能代死?來人,給我將這二人叉了出去!”
兩旁鬼卒聽了,立時走上前來。
安幼輿大急,忙掐起法訣,放出兩條金龍。殿中頓時一亮,兩條金龍一搖尾巴,將前來鬼卒盡數擊飛了出去。
眾鬼卒慘然色變,忙避之不迭,而被金龍尾巴擊中的鬼卒立時冒出縷縷白煙,不禁慘聲嘶嚎。
陸之道見此情景,也是臉色一變,縱身而來,冷哼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
安幼輿凜然不懼,驅動金龍,向陸之道迎了上去。
眼看兩人就要打在一處,秦廣王忽然喝道:“住手!”
陸之道一愣,不由停下身子,問道:“大人,怎么?”
安幼輿不敢大意,仍是放出金龍,盤在頭頂。
秦廣王怔怔望著兩條金龍,口中不由道:“你……你……”定了定,忽然問道:“前日安幼輿復生,是誰送他還的陽?”
陸之道忙道:“大人,怎么?是我親自押解冤魂,見他蘇醒,方才離開……”
秦廣王道:“當時有沒有什么異狀?”
陸之道迷惑道:“異狀?大人什么意思?”忽然心中一動,回道:“大人,送他還陽時,我曾覺得天地微微一蕩,再回神時,就沒了動靜……”
秦廣王怔道:“天地微微一蕩?”又望了安幼輿一眼,對崔、陸二人道:“你們兩個跟我來!”說完,走入了幕后。
崔玨陸之道二人莫名其妙,跟著秦廣王走了進去。
安幼輿聽著三人言語,猛地心中一動,似乎想到了什么,正急欲得知詳情,秦廣王三人卻早已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