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魈為人所役,不得不勉力迎斗,雖然貌若兇狠,其實已有不敵之心。金龍極為聰明,趁他疏忽,連連撲擊,狠下殺手。
山魈躲了幾下,本就不善趨避,況且又受傷非輕,縱躍更是遲滯,被一條金龍正抓住傷口肚腸,猛地撕下了二尺來長,另一條金龍趁機攻他雙腿,猛一拖拉,將它翻倒在地。
安幼輿、花姑子兩人見狀大喜,然而還沒高興多久,只見山魈又爬了起來,神色間非但不見絲毫膽怯,反而更顯兇神惡煞,仿佛這一摔反倒把它摔醒了,知道再不拼盡全力,恐怕性命就要丟在這里。
它嗷吼一聲,仰天拍了拍胸脯,再將肚腸塞回腹中,又向雙龍撲了過去,對雙龍爪子再不躲閃,任憑雙龍抓到自己,同時也一爪攫去,情急之下,竟是以命搏命了。
這么一來,金龍力量比山魈為弱,偶爾抓到了山魈,也只是令他皮肉受損,但山魈一爪拍來,卻是天崩地裂,一龍一個不妨,被它拍中,立時跌了下來,身影一閃,回入安幼輿督脈之中。
安幼輿大驚,不知金龍傷勢如何,正要進入督脈一探,心底忽然聽到一聲低吟,似乎金龍知道他擔憂自己,因此出聲示意。他聽金龍吟聲,雖然萎靡不振,但卻無性命之憂,一時放下心來。
一龍受傷返回,另一龍獨木難支,在山魈攻擊之下,更是險象環生。
安幼輿問花姑子道:“你還得多長時間才能再發出一招?”
花姑子急道:“只怕還得一刻鐘。”
安幼輿點了點頭,而望向場中,只見金龍節節敗退,能不受傷已是萬幸,遑論抵擋一刻鐘?
在這一瞬之間,他心里竟然出奇的冷靜,眼見金龍再次逃出,忽然凝神息慮,閉上了眼睛,泥丸宮中元神之火不住顫抖,陡然間破體而出,鉆入金龍頭顱之中,竟似是道家所說的元神離體!
若是人得知此事,必定會驚訝得合不攏嘴,畢竟在修行界中,元神離體必得涵神境以上方能做到,此時安幼輿連一分修為也沒有,怎么能夠元神離體?
這問題恐怕連安幼輿自己也不能回答,甚至他根本就不知道有這么一條鐵律。他只是見情勢危急,心中隱隱一動,就試著將元神飛出。
而他元神一落入金龍腦海之中,心頭不禁又浮起一絲熟悉感覺,仿佛是以前也曾如此驅使金龍,頭顱四肢,鱗甲皮膚,悉能感應,且無不催使如意,而透過金龍眼睛看時,山魈正一爪向自己攫來。
他一昂頭顱,向右飄了出去,速度比之金龍自己,非但不見緩慢,反而更顯迅捷飄忽。
山魈遲遲抓不到金龍,越來越是憤怒,又接連幾爪攫了過去。
安幼輿無比沉著,瞧準山魈來勢,總于間不容發之際,躲了開去。
山魈猛力攫了十余下,氣力略衰,不由喘了幾口粗氣,惡狠狠盯了金龍一下,忽然一扭頭,向站在一邊閉目凝神的花姑子撲了過去。
安幼輿大急,不愿它分散花姑子心神,連忙一擺龍尾,向山魈撲去,然而山魈走到半途,忽然轉過了身子,反向安幼輿一爪拍了下去。
安幼輿連忙縱身上飛,雖然躲開了大半軀體,然而尾巴還是沒閃開,被山魈一爪攫中,頓時火辣辣得一陣疼痛,金龍影子立時暗淡了一些。
山魈一招得手,更不饒人,雙爪連連攻上。
安幼輿奮力躲閃,到第三爪上,已是無處可避。眼見山魈一爪拍下,忽覺空中一亮,一道白光飄了過來,正中在山魈腰腹之間,隨即砰地一聲,炸裂開來,一時漫天血花飄灑,山魈腹內之物,流了一地。
山魈伸著爪子,爪尖離金龍軀體已不到一寸,直直瞪著雙眼,咣當一聲,倒在了地上。
原來就在此時,花姑子精力恢復,終于又發出了一擊!
安幼輿松了一口氣,連忙將元神返回本體,又將金龍收回任脈,跑到山魈面前看時,只見山魈腿腳一伸,咽下了最后一口氣,而就在此時,右邊林子里忽然傳來一聲悶哼,一道身影快速向遠處逃去。
花姑子喝道:“幼輿,別讓他逃了!”
安幼輿沒等她出聲,早已如離弦之箭,奔了過去。
那人似乎受傷不輕,腳步略略有些踉蹌,沒跑出多少距離,便漸漸被安幼輿追上,只見他身穿道服,正是個道士,背影瞧著有些熟悉。
安幼輿喝道:“站住!”
那人聽了,嚇得身子一頓,跑得更是快了。
安幼輿喚出金龍,向那人直沖過去。
那人聽見動靜,連忙轉過身子,手掐法訣,一道白光激射而出。
金龍毫不在意,一爪將白光擊散,其勢不歇,徑自來到那人頭上,一伸爪子,將那人撲翻。
安幼輿凝目一看,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那日跟隨關雎而來的黃臉道士!只不過他因馭靈反噬,受傷不輕,一張黃臉變成了白臉,頜下山羊須上也抹上了一絲血跡。
裘寅被金龍擊倒后,順勢跪在地上,求肯道:“道友饒命,饒命!”
安幼輿怒火洶涌,沉著臉問道:“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裘寅拜伏道:“不錯,只怪我一時糊涂油蒙了心,誤聽奸人挑撥,妄圖加害道友,一切須不關我事,萬望道友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小道一命!”
安幼輿見他本來還一幅得道高人做派,此時為了活命,竟然跪地求饒,絲毫不顧身份,一時既是鄙夷,又是可笑,問道:“誤聽奸人挑撥?誰的挑撥?”
裘寅微微有些遲疑,沒有答話,畢竟要是將關雎賣了出來,日后可就沒了依靠,練功所需處子更是沒了指望。
安幼輿寒了臉,冷冷道:“你說不說?”
裘寅嚇得一哆嗦,忙回道:“是關雎關少爺!”
安幼輿道:“關雎?他為什么要害我們?”
裘寅再無顧忌,吞吞吐吐道:“那日他一見令……令夫人尊榮,就立時如喪魂魄,渴欲得……得手,向小道許諾,若能讓他得到令夫人,就……就……”
安幼輿道:“就怎樣?”
裘寅道:“就許給我一些處子……”
安幼輿奇道:“處子?”
裘寅忙解釋道:“小道是容成一派傳人……”說到這里,臉上不禁露出幾分忐忑神色。
安幼輿極為奇怪,不知處子跟容成一派有什么聯系,但是事不關己,也不必細問,當下不再言語,冷冷盯著裘寅。
裘寅被他看得不自在,不由低下了頭顱。
此時花姑子也已趕到,見是裘寅,不由微微一怔道:“是他?”
安幼輿道:“不錯,他說是受了關雎指使!”
花姑子冰雪聰明,隱隱猜到了事情原委,遲疑道:“關雎是縣令之子,他要找咱們麻煩,可有些……有些不大好辦!”
安幼輿哼了一聲,冷冷道:“即便是天王老子,欺負到我頭上,我也讓他吃不了兜著走!走,咱們帶他回去!”
裘寅大驚,求肯道:“道友,該說的我都說了,實在沒有別的了……”見安幼輿不理,抓住了他胸前衣衫,迭聲喊道:“道友,道友……”
怕到極處,真是聲淚俱下,涕泗橫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