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猴臉道士大喜道:“師父,他們同歸于盡了,咱們快去搶奪蛇丹!”
儒雅道士強自平息心頭喜悅之情,沉聲道:“別忙!等他們先打上一陣,咱們再過去不遲!給我盯準蛇丹去向!”
兩人答應一聲,只見山上早已沸騰了起來,眾人紅了眼睛,向金丹猛撲過去,稍有爭執,便即大打出手,眨眼間亂成一團。
就在這一片紛亂之中,畫面中忽然現出一條金龍虛影,向金丹直撲過去,張口銜住金丹,回頭便走,然而走了半步,又停了下來,轉身往山澗下飛了過去。
儒雅道士驚道:“哪里來的金龍虛影?誰放出來的?”
馬猴臉臉道士眼尖,回道:“似乎是從左邊飛出來的!”
儒雅道士遲疑道:“左邊?”說著,右手往前一點,畫面陡然轉動,往左下方延伸過去,只見一地荊蓁,并沒半個人影。
儒雅道士又問道:“哪里?”
馬猴臉道士搔了搔頭,不知如何回答。
儒雅道士喝罵道:“廢物!這都盯不住么?”怒氣猶不可解,不禁恨恨踢了馬猴臉道士一腳。
馬猴臉道士頗覺委屈,卻不敢還嘴,硬生生站著,任儒雅道士踢了兩腳。
國字臉道士一直盯著虛空畫面,忽然指著一處荊蓁道:“師父,這里好像有人!”
儒雅道士一愣,喜道:“哪里?”
國字臉道士指道:“這里!”
儒雅道士仔細一看,這才在荊蓁叢里隱隱尋到一角衣衫,不由道:“這家伙躲得倒隱秘!哼,我倒要看看他是何方神圣!”
…………………………
安幼輿伏在荊蓁之中,望著金蛇慘死,心里不自禁有些難過,同時又有些惋惜。
他本想等蛇精化龍之后,詢問金龍來歷,此時蛇精身隕,卻是再也無從問起了,而望向空中金燦燦的蛇丹,那是蛇精唯一留在世上的東西,心中頗不愿讓它落入這些道士手中,然而憑自己實力,根本不是眾人對手,愛莫能助,因此只好罷了。
眾道士望見金丹,卻是盡皆大喜,拔步奔了上去,稍有不合,便即大打出手,一時符箓、飛劍、雷法,漫天飛舞,嘶喊聲、喝罵聲、慘呼聲,震徹山澗,眨眼之間,已然倒了十數人。
安幼輿望著這番景象,不禁搖了搖頭,修道之人向來講究清心寡欲、恬淡無為,此時為了這么一顆蛇丹,便這般厲聲喝罵、廝殺不休,與凡人又有什么區別?歸根結底,不過是一群力量強些的普通人罷了。
嘆了口氣,不愿再看,只等眾人搶走蛇丹后,再和花姑子安老漢三人離開。然而正在此時,督脈中的金龍猛然一動,忽然竄出了身體,向著蛇丹直撲而去,一口咬住金丹,便向自己飛了過來。
他瞬間臉色大變,金龍這么回來,自己可立時成了眾矢之的,連忙屏息凝神,飛出一縷元神,沒入金龍腦中,一轉龍頭,反向澗下飛了過去。
眾人正自廝殺不休,誰也沒留意金龍是從哪里飛出來的,忽見金龍銜住蛇丹,都是大吃一驚,連忙收手,向金龍追了過去。
一直追到山澗旁邊,才陡然想起,自己并未邁入統真之境,不能離地飛行,再追過去,恐怕尸骨無存,因此連忙停步。幾人腳下稍微滑了一滑,沒能收住腳步,不禁一聲慘叫,落入了山澗之中。
停在澗邊的眾道士聽著慘呼之聲,臉上頓時一陣慘白,然而仍是不肯放棄蛇丹,不及細想金龍究為何物,只大聲喝道:“咱們沿著山徑追過去!”
眾人一想不錯,返身便往山下跑去,盞茶之間,便已走了個干干凈凈,只留下十余具尸體,靜靜躺在山徑之上。
…………………………
安幼輿役使金龍,往澗底直沖而下,云氣撲面而來。
下落了約莫一刻鐘,已然來到半山腰上,再往下行時,忽然感到一絲束縛,仿佛撞在了什么硬物上,再回神時,已然回到自己身體之中,一時心中恍然,元神飛出這么遠,已是自己的極限,一旦超過這段距離,立時會回入體內。
“幼輿,幼輿……”花姑子輕聲呼喊。
他連忙睜開眼睛,探起頭往前一看,只見除了十數具尸體之外,再不見道士影子,連忙道:“我沒事,快,咱們趕緊走!”
花姑子并不挪步,輕笑道:“幼輿,我就不去了……”
安幼輿奇道:“不去了?什么意思?”
花姑子道:“我就不跟你回去了。”
安幼輿奇道:“那你去哪里?”
花姑子不答,轉頭向安老漢嫣然笑道:“世伯,侄女有些話想跟幼輿說……”
安幼輿更是奇怪,不知花姑子要說什么。
安老漢只當兩人有什么私密話,心領神會道:“那好,我在山洞里等你們吧!”說完,轉身往山洞方向走了過去。
安老漢走后,花姑子正色道:“幼輿,你還記得我先前跟你說過的話么?”
安幼輿一怔,問道:“什么話?”
花姑子提醒道:“我并非人類,只是個獐子精……”
安幼輿經她這么一說,立時記起那日她說自己并非人類,不能和自己永諧琴瑟的話來,臉色不由一沉,問道:“你要走,是么?”
花姑子笑道:“不錯,現在你雙腿好了,不會再有什么危險,我也該當……該當離開了……”她原本正笑著,說到“該當”兩字,不知怎的,忽然頓了一頓。
安幼輿心中一陣黯然,很想問一問為何妖精和人類不能結成連理,然而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心中一直清楚地知道,自己并非安幼輿,根本就沒有資格挽留,更何況對他來說,還另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弄明白自己究竟是誰。
蛇精說神龍不是凡間之物,而自己身體里竟有兩條龍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金龍打出那道青光后,蛇精失聲說是混沌祖氣,混沌祖氣又代表著什么?她猜出了金龍身份?
而聯想到地獄中事,當時閻羅王一見自己放出金龍,立時臉色一變,命崔陸二位判官退入幕后,他也知道什么隱情么?三個人又說了什么?
凡此種種,都讓他嗅出了一絲陰謀的味道,而且這陰謀似乎還跟仙界和地獄有關。要想查明真相,必須要去仙界和地獄,而想要去仙界,途徑只有一個,那就是踏上修行大道,羽化飛升。
一旦踏上修行大道,那就容不得他有一絲牽掛。
此時分別,再合適不過。
因此最終他也勉強笑道:“好,你一切小心……”
花姑子聽了,點了點頭,低聲道:“你也小心……”忍住不哭,然而眼淚還是流了下來,連忙轉過身子。
安幼輿望著她背影,一時也感到心中酸澀,忍不住挽留道:“你身上還有傷,而且那些道士說不定會再回來,要不先跟我回去,等傷勢好了再走?”
花姑子背著身子道:“不必了,這點傷養幾天也就好了,華山這么大,隨便找個地方躲一躲,也不會發現的……”又道:“要是什么都牽掛,那……”說了個那字,卻說不下去。
安幼輿點點頭,一時不再遲疑,展開笑臉,正想道聲珍重,忽聽一人高聲道:“陸師兄,還真是這小子!”
安幼輿忙轉頭一看,只見不遠處荊蓁之中,站起來三人,兩個年紀輕些,模樣頗為英俊,一個年紀老些,頜下一綹山羊須,正是陸師兄、周師弟和裘寅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