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水晶棺靜靜地懸浮在寬敞豪華地堪比凡爾賽宮一般的房間里,散發著柔和的光芒,映得棺面上那些精致的雕花卻仿佛活過來了一般。
有那么一瞬間,神田舞月似乎看到了那雕花中如仙的少女不斷的圍繞著水晶棺飄飛著,如山的騎士透著無邊殺氣,毫無畏懼的士兵眾星拱月般地簇擁四周,似乎要把那埋藏了千年的殺氣噴泄而出……
然而下一瞬間,一切又重歸寂靜……
水晶棺依舊靜靜的懸浮在宮殿的中央。
唯一不同的是,水晶棺里此刻睡著一個人,飄逸的長發,冷俏的臉龐,修長的身材,一切就如那雕花宛若天神的騎士。
男人靜靜地躺著,棱角分明的面龐,精致的五官,飛揚的劍眉,堅挺的鼻子,感覺如同神造般的絲絲入扣,狹長的雙眸緊閉,似乎只是在沉睡,那薄薄而性感的嘴唇輕抿著,盡管已經失去了色彩,但微微揚起的嘴角卻依然凝固著一抹邪魅的笑容,仿佛有無盡的話要和自己訴說……
“我答應過你,要打倒妖族支持的室町幕府,打敗妖將今川義元,為魔國、為家族統治日本奠定根基,所以不要擔心,這一戰我一定能贏!”
桶狹間的會戰前,當自己又一次為他披上戰袍的時候,他是這么說的吧。
“若能搏你展顏一笑,哪怕是要我拱手這個天下!”
安土城高聳入云的天守臺上,俯瞰著整個近江國的他是這么和自己說的。
“放心吧,我會讓武田信玄——這個投靠妖族的叛徒知道,耽誤了你的生辰慶典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錯誤!我必將帶回他的名震天下——風林火山的戰旗,作為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岐阜城中為自己的生日舉辦的盛大宴會上,當他得知武田信玄背叛了家族,投靠妖族,并派遣鐵騎進犯三方原,而不得不中途離場的時候,是這么對自己說的啊。
“如果我死了,就忘了我這個混蛋,如果我能回來,定給你個地老天荒!”
出發本能寺之前,他是這么說的吧。
可是……可是明明……明明他已經覺察了妖族的動向,明明已經知道了妖族在本能寺中布下了陷阱……為什么……還要去呢?
如果……如果那時候,自己能在他的身邊,也許一切都不一樣了啊……
真的好恨!
如果……如果自己能夠早點發現妖族的陰謀,能夠早點看出明智光秀的是妖族的奸細……本能寺中,自己搶回來的,還會是瀕死垂危的他嗎?
人間五十年
思えば此の世は
常の住処にあらず
草の葉におく白露
水に宿る月より猶あやし
金谷に花を詠じ
栄華はさきを立って
無常の風にさそはるる
南樓の月を弄ぶ輩も
月に先だって
有為の云に隠れり
人間五十年
下天の內をくらぶれば
夢幻のごとくなり
一度生を受け
滅せぬ者のあるべきか滅せぬ者のあるべきか
人間五十年
下天の中をくらぶれば
夢幻のごとくなり
一度生を受け
滅せぬ者のあるべきか滅せぬ者のあるべきか
靜謐的音樂流淌在房間里,播放的正是平敦盛所創這首和歌。神田舞月不由自主地深深地吸了口氣。
已經有多少年沒聽到過這首歌了?
怕是……有五百年了吧……
原來,真的已經……過了五百年了啊……
身后漸近的腳步聲打斷了神田舞月的思緒,她微微地蹙了蹙如春山般的黛眉,努力地把自己從回憶中拉回現實,淡淡地問道:“你不知道,進別人的房間,需要先敲門的嗎?”
她轉過頭,毫不意外地對上了進來的小精靈那雙烏黑的大眼睛:“還是說,你在父親的身邊呆得太久,已經忘記了禮貌是怎么一回事了?”
“很抱歉打擾了您。”小精靈恭謹地施禮,“有新的情況。”
“如果你是來提醒我關于命運的石板,那么可以請你出去了。”神田舞月說,“這件事妾身已經知道了,普云高中妾身會走一趟的。”
“可能,事情已經沒有那么簡單了。”小精靈皮卡丘說道,“你看看這個。”
神田舞月瞥了一眼皮卡丘遞過來的剪報,有些泛黃的頁面上幾個鮮紅的大字赫然醒目:
《普云高中突發離奇命案,疑似厲鬼作祟》
“上面說的是當初普云高中擴建的時候發生的幾起兇殺案。”皮卡丘解說道,“據說死者全都是在一株老槐樹下發現的,而且全都被活生生地剝下了皮,塞樹根之間的縫隙里,舌頭被連根拔去,警方到現在也沒找到兇手。”
“所以呢?”
“很明顯,這里有妖族活動的痕跡。”皮卡丘接著說,“所以魔君在得知消息后,派了家族的探員到惠州去調查這件事,可是他們一個也沒回來。”
所謂妖族,就是妖王在世界上殘余的勢力——來自九層地獄的厲鬼和無盡深淵的惡魔,隨著妖王的封印,圣戰的終結,世界上的妖族已經群龍無首,神魔兩國雖然戰爭不斷,但對于妖族這個共同的敵人,還是極默契的聯合剿殺。如今世界上的妖族早已被清理的七七八八,剩下的也幾乎全都躲在了暗處極少露頭,所以各國的靈異事件才越來越少。除了前幾天救下樓月明的那一次,神田舞月甚至已經快兩年沒狩獵到一個妖族了。
想到這里,她有些訝然的抬起頭。
她當然知道所謂家族里的探員都是些什么樣的存在,盡管在秘語的能力上或許不如自己,但就身手而言,絕對也是第一流的。可以毫不夸張的說,美國的海豹突擊隊和中情局的特工都不是他們的對手。調查命運石板雖說是眼下家族里最重要的事,但魔君既然把它交給了自己,按理說就不會再派人跟進這件事。
他畢竟是自己的父親,知道她執行任務的時候是從不喜歡有人插手的。可他還是這么做了,這首先就相當的反常,而更讓人意外的是——這些人還一個都沒回來。
神田舞月并不相信如今的妖族還有這樣的實力。可如果不是他們,又會是誰?竟然能夠讓家族的精銳探員全軍覆沒?
難道是……陳家?
“不,陳家和我們半斤八兩,他們的人,還沒有那個能力做到這一點。”皮卡丘搖頭說,似乎洞悉了神田舞月的心思,“何況他們中最強大的陳云深,當時并不在場。”
“難道真的是妖族?”神田舞月試探性地問道,眼里攸然閃過一絲厲芒。
能夠覆滅一支家族精英探員小隊的妖族——這已經是堪比妖將的存在了。不過沒關系,對方的位階越高,她反而越興奮。
對于妖族,她向來殺手無情。
“我到達現場的時候,戰斗已經結束了。到處都是血跡,皮都給活剝下來了,剩下的只是血淋淋的一個肉團,一具完整的尸體也沒有。和報紙上說的死亡現場簡直如出一轍。”皮卡丘的語氣濁得人心里發滲,“現場唯一留下的線索,就是這個。”
神田舞月接過皮卡丘遞過來的東西,美麗的臉龐霎時如罩嚴霜。
那是一個黑色圓盤,仿佛手掌一般,上面并列著八根纖長的手指,外頭被紫色的外環包裹著。
她認得這個東西——妖王邪徽!
果然是妖族!
不過,他們在普云高中做什么?
“我想,如果我沒估計錯的話,”仿佛看出了神田舞月的疑惑,皮卡丘靜靜地解釋道,“他們已經知道至高神的旨意,因此想阻止我們收集命運石板。”
“可是,如今的妖族中誰能做到這一點?”神田舞月反問,“它們已經零落,如今僅存于世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
“毫無疑問,有妖將突破了位面的限制,從無盡深淵或是九層地獄跑到人間來了。”皮卡丘如實地回答道,“畢竟……封印已經松動。”
神田舞月垂首不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過了良久,才微微地仰起頭,冷冷地應道:“來就來吧!無非是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如此而已,有什么可擔心的。”
她的語氣幽深而冰冷,并且毫不掩飾滔天的恨意。
因為她早已以自己的神格起誓,有生之年,定要殺盡妖族,讓他們形神俱滅!只有徹底的抹消這個種族在宇宙中的存在,才能彌補它們曾經犯下的錯誤,才能平復她的五百年來從未熄滅的復仇之焰!
對于膽敢傷害他的人……這樣的下場,已是最好的詮釋!
“可是……”
“怎么,你在質疑妾身的能力?”
“我從來不敢懷疑大小姐的能力。”皮卡丘連忙說道,“不過眼下形勢復雜,妖將的出現,神國的爭奪……所以還請您一定要多加小心,何況那個人……”
話未說完,已被神田舞月森然打斷:“……你說的是陳云深吧。”
小精靈點頭道:“如果我的情報沒錯,光之女神已經和他接觸過了。他也將成為我們獲得命運石板的阻礙。”
“是嗎?”神田舞月冷冷一笑,艷麗無雙的容顏美得不可方物,卻掩不去眉宇間淡淡的傲氣和眼眸里閃爍不定的妖異,“你覺得……妾身會輸給他?”
皮卡丘歪著頭想了想,還是提醒道:“凡事還是小心一點的好,畢竟那也是神國最強的戰將,陳家的第一勇士……”
“行了,妾身知道了,你可以退下了。”神田舞月揮了揮手,打斷了他還未說完的話,但卻驀然發現小精靈并沒有像往常一樣躬身退開,反而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不由得微微蹙眉,“你還有事?”
“是關于二小姐……”
“伊織?”神田舞月有些驚訝地回過頭,“怎么,父親還沒有放棄他的補完計劃?”
“這個……畢竟那個女孩子,樓月明是……”
“就算她是伊織又如何?當年如果不是父親寵著,她怎會無法無天地鬧出那么大的事情?”神田舞月的聲音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意味,“和神國的戰將玩什么禁忌之戀,最后鬧得誰都無法再包庇她,甚至連父親也不能……哼,簡直是自取滅亡!”
皮卡丘只能選擇沉默,神田家的這對姐妹花素來不大和睦,這一點整個魔國沒有不知道的,魔君偏寵二小姐,可是每次戰事能出陣的卻總是大小姐神田舞月,對于父親的偏心她早就頗多微詞。因此姐妹兩的感情雖不算敵視,但也并不親密。
“何況我早和父親說過。”神田舞月又接著說,“那個樓月明的身上,只有伊織的四分之一,她和伊織是完完全全的兩個人。他的補完計劃,只怕未必行的通。”
“魔君大人的心意,不是我們這些下屬可以揣度的。”皮卡丘答道,“魔君大人讓我引導她。所以,我希望大小姐能幫我一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