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葉薇薇,是普云高中高一(3)班一個普通的學生。”女鬼娓娓地說著,“其實,從嚴格的意義上說,我還不能算是普云高中的學生,因為我是寄讀的。”
“你是寄讀生?”
“嗯。可是我家庭條件不好,父母為了供我的寄讀費,花光了積蓄,所以根本沒有多余的零用錢給我,加上我成績不好,長的也丑,班上的同學都喜歡欺負我,不是往我的椅子上涂502,就是故意往我的書包里塞蟑螂,甚至還裝作不小心,往我的裙子上潑紅墨水……”
陸則誠暗暗搖了搖頭,。學生之間有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國際慣例:幾乎每個學校,每個班級,都會選出同學們眼中的“最丑的女生”,然后遠離她、孤立她、欺負她……這幾乎已經是公開的秘密,連老師都管不了。
“可能是我膽子太小了吧,對于這些事情我一向不敢聲張,只能自己默默地哭,躲在學校里那棵槐樹下哭——因為那里一直盛傳著恐怖的故事,從來沒有人敢到那里去,所以也只有在那里,才沒有人嘲笑我,欺負我……直到我遇見了那個人。”
說著,葉薇薇幽幽地嘆了口氣,怔怔地出了好一會神,才接著說:“記得那是一個很平常的周一,班上那些人又一次把我的課本丟在男廁所里。馬上就要上課了,我急得沒辦法,知道這一下又要被老師罵了,于是我又跑到我的秘密花園里——那棵老槐樹下去哭。但這時候他走了過來,幫我拿回了課本,我想我永遠不會忘記當時的情景:英俊帥氣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陽光照在他的身上,折射出柔和的光輝,一切仿佛都是溫暖的。”
“那時候他問我:‘你想不想改變自己,以后再也不被欺負?’我怔住了,講心里話,要說不想那是騙人的,可是我知道這不可能,因為我長的難看,成績又不好,我知道自己改變不了什么。可是他仿佛看出了我的心事似的,什么也沒說,直接塞給了我一面HelloKitty的化妝鏡,然后告訴我:‘只要你經常照它,它會幫你實現愿望——任何的愿望。’”
陸則誠聽到這里,不由得失聲道:“化妝鏡?難道就是……”
女鬼點點頭說:“是的,就是你撿到的這一面。其實,我當初本來是不相信這種事情的,或許是我被欺負的太慘了吧,有一天,我抱著試試看的心理照了一回鏡子,可是這一照我就呆住了——鏡子里的人,明眸皓齒,綠鬢如云,那真的是我嗎?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可事實卻由不得我不信,因為漸漸地,同學們看我的眼神變了。而我也越來越喜歡照鏡子,而且我每照一次鏡子,都會變得漂亮一分。后來我更發現,甚至每次考試的時候,鏡子都會給出正確的答案,于是我的成績也越來越好,成了爸爸媽媽眼里的乖寶寶,老師們眼中的三好學生。”她的聲音像是夢囈,又仿佛在自言自語。
“但是不知為什么,我每一次照這面鏡子,都好像身體里似乎有什么東西被拿走了一樣,我開始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因為我變得越來越虛弱,動不動就生病,我曾經想過不再照這面鏡子,可是那時候……我已經離不開它了。直到有一天,我在上課的時候突然暈倒,同學和老師把我送到學校的醫務室,我又見到了那個人。”
女鬼頓了頓,目光幽幽地看著遠處,她說到此處,似乎已不是在向二人講述往事,只是自言自語道:“他還是那么英俊,帶著陽光般的微笑,他和我說:‘你現在變得這么漂亮,連我都忍不住愛上你了呢。葉薇薇,你愿意成為我的人嗎?’不知為什么,那時候我忽然覺得很恐懼,我想拒絕,可是我根本說不出話。”
陸則誠駭然失色,幾乎脫口而出地重復道:“你……說不出話?”
女鬼無聲地點點頭:“后來我就‘看’到了我自己,看到我自己躺在病床上,周圍圍著很多醫生,都在叫我快醒醒,我忽然發現自己又能說話了,于是我大聲地和他們說我早就醒了,可是他們誰也聽不見我的聲音。”
她不停地說著,轉述到這里的時候,她的表情忽然開始變了,慘白的鬼臉變得驚恐莫名,仿佛昔日重現,又似往事再演,當初的一幕再一次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然后……我就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她說道,原本就僵直的聲音此刻已然變了調兒,“醫務室里有兩張病床,原本我是躺在左邊的病床上,右邊那張是空的,可是現在我卻躺在了右邊,而左邊的病床,卻是空空如也!這時候我才終于明白:原來我進入了那面HelloKitty的化妝鏡里,這是鏡子里的世界,我是透過鏡子,在看著他們,所以一切都是相反的!可是我明白的時候已經晚了,我的眼前一黑,就什么也看不見了,我知道——那是他把鏡子合了起來。”
“從那以后,他就經常把我帶在身邊。我很想出來,可是他不讓,我一點辦法也沒有。直到有一天,他終于打開鏡子,讓我出來。那時候我好高興,因為我又見到了我的同學,見到了我的老師。他們也看見我了,可是,他們看我的眼神卻又一次變了——這一回不再是欣賞,不再是迷戀,甚至不再是以前那種嘲諷與嫌惡,剩下的,只有恐懼……只有深深的恐懼!”
女鬼說到這里,又對陸則誠說:“就和你剛剛見我的眼神一模一樣。”
陸則誠嘆了口氣:“你……不知道自己已經變成厲鬼了嗎?”
女鬼說:“我后來才知道的。是他告訴我的,說已經有人被我嚇死了。他說的時候,笑得那樣的開心,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值得高興的事。他還說他的手中又多了一個可以用的上的靈魂。”
“說實話,我很害怕,我不想再出去害人了,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每當他打開那個化妝鏡的時候,我就無法控制自己,我就會不由自主地從鏡子里出來,然后就會看到下一個受害者在沒命的跑。”
……
“我不想去追他,不想傷害他,可是我的手,我的腳,甚至我的嘴都不聽我的使喚,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我堵在墻角,看著我的手掐住了他們的脖子,聽著我的嘴里不斷地吐出人世間最陰冷的詛咒……我看得出他們眼睛里流露出的絕望,和剛剛的你沒有什么兩樣,可是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你說的那個人……”神田舞月一直靜靜地聽著,直到這時,才開口問道,“你說的那個人,他叫什么名字?”
“他說,他叫劉子杭!”女鬼的聲音輕顫著,仿佛只是提到這個名字,都會讓她不寒而栗。
“好,知道了。”神田舞月輕輕點頭,幽靜如水的雙眸陡然閃過一絲冷意,“現在,你也存在的必要了。”
烏黑锃亮亮的小皮鞋無情踩下,伴隨著陸則誠的驚呼和女鬼撕裂靈魂般的慘叫,小小的化妝鏡在她的腳下變成了碎片般的殘渣。
“你是不是覺得妾身很殘忍?”她回過頭來,對上陸則誠木然癡怔的眼神,冷若冰霜的容顏看不出絲毫的情緒波動,“第一、你什么時候聽到妾身答應放她一條生路?第二,她的靈魂已經被操縱,妾身這是在幫她解脫。何況……”
她說著,一面自顧自地走開,任由無邊的黑暗漸漸地隱沒自己的背影。
“做為被妖族控制的惡靈,和妖族自身是同等的存在。”她頭也不回地說,“對于這些東西不必有任何的憐憫,毀滅——才是唯一的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