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話,千人的隊伍浩浩蕩蕩行駛靈山女媧宮,靈山離朝歌也就幾個時辰的路程,朝歌周邊圍繞著四座高山,東有青龍山,西有虎頭山,南有饅頭山,北有靈山,靈山金頂之內就是女媧宮了。
沿路而馳,群峰聳翠,山水相映,車行上山,一路風景,倒也有幾分愜意。
女媧沉寂了幾百年,女媧宮里依舊一塵不染,香火不絕,令人暗暗稱奇。
紂王只讓朱子真和商容陪同,在大殿上香為國家祈福,正殿正中央有座帷幔裹住女媧圣像,女神圣潔,帷幔為得是避免世俗褻瀆了女媧正神。
紂王點燃香火,正準備叩拜祈福。
怎料殿內突然一陣大風起,卷起了帷幔,女媧的圣象隨即顯露出來,圣像中的女媧栩栩如生,猶如天仙下凡一般,立即迷住了紂王的神志,他只感頭腦暈乎,眼前的圣象化成了無數霓裳美女,將他圍住獻媚不止。
“好強的迷魂術!”商容昨日有朱子真的提醒,連夜趕工畫了好幾張醒神符咒,見紂王眼神迷離想畢已經中著,連忙繞過他身前,拍了一張醒神符在他腦門。
紂王正在春心蕩漾,百花齊放之時,腦門一震,恢復了神識,他再看女媧圣像也沒有什么異像再出現。
“幸好有朱子真提醒,不然以剛才的狀態,真容易寫出什么褻瀆女媧的詩句來。”紂王內心感嘆,嘴上卻說:“今天有幸讓我見到女媧容顏,本王提詩兩首,一為贊美女媧大神風姿綽約,二為我大商國運祈福,取本王的文房四寶來!”
朱子真早有準備將文房四寶獻上,紂王大筆一揮,在墻壁上龍飛鳳舞:“大神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髣髴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
一詩寫完,繼續第二首:“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
如果說第一首詩,只是溜須拍馬,第二首則是紂王真正擔憂之處
國都淪陷,城池殘破,雖然山河依舊,可是亂草遍地,林木蒼蒼。一個“破”字,使人怵目驚心,繼而一個“深”字,令人滿目凄然。“‘山河在’,商無余物矣;‘草木深’,商無人矣。”
紂王寫到第二首詩,悲傷難止,滿腔愁緒,對未來國勢的擔憂,終于忍不住嚎嚎大哭起來,哭的那個慘啊,試問誰又想當亡國之君,又有誰忍看百姓遭到荼毒。
誰也未料到,紂王這一聲哭啼,兩句詩詞,居然能扭轉了他的一生。
……
待紂王等人離去后,女媧從雕像現出原形,身旁跟著一位童子,童子不住喃喃道:“紂王的臣子倒有些道行,居然準備了醒神符破了娘娘的迷魂術。”
女媧不答童子,只是看著第一首詩愣愣發呆,剛才紂王痛哭的場面她也瞧的一清二楚,只覺得是天道規則使然,雖然亡國之君值得同情,卻也沒有任何辦法的事情。
但讓她上心的是第一首詩,“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將她曼妙的身段形容的惟妙惟肖,“髣髴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將她的氣質風韻說的恰到好處,這樣一篇敬仰她的詩句,她從未曾讀過。
上古時期女人不看重樣貌,看重的是血脈和能力,她作為正神在上蒼穹補天,于下捏泥造人,卻沒有過一絲情愛,或許世上所謂的情愛只是一種執念,而神是不能有這種執念情懷的。
而這首詞讓她震驚之余,心頭起了一絲漣漪,有了一些觸動。
“女媧娘娘覺得這兩首詩寫的可好?”
一個男子的聲音打斷了她的遐想,她猛然回頭,這人呆頭呆腦,是紂王剛才帶來的二位臣子之一。
“好大的賊膽,居然敢偷視女媧娘娘的真容!”童子嬌喝道。
來人正是朱子真,他去而復返目的是想和女媧娘娘好好嘮嘮嗑,他微笑道:“娘娘還沒回答我,兩首詞寫得如何?”
女媧識破他真身,知他是一豬妖,身份雖低,倒也算是紂王的人,不回他話也是不好,只得輕描淡寫說道:“紂王文采不錯,哭的未免假了些,未免太過于做作。”
朱子真也覺得紂王方才歇斯底里演的太過了些,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下面這句:“女媧娘娘,你是商朝護佑之正神,眼看商朝將亡,不出手相助就算了,還打算落井下石,未免太不厚道了。”
女媧身體不由得一震,驚道:“紂王他都知道了?”
朱子真淡淡吐出兩個字:“九鼎!”
女媧旋即想明白了:“九鼎能預知未來禍福,九鼎水皆沸騰且國之將亡,水平則天下安定,時間太久了,大禹當年煉制的九州神器我倒是忘卻了,即使知道也于事無補,天道使然,三教擬定,我一位勢單力薄的上古神也無法逆天而行,且昔日鳳凰鳴于西岐山,棄大商不顧,說明商朝氣數已盡,不是哪派,哪人可以力纜狂瀾的。”
朱子真上前一步問:“何為天道。”
女媧回:“天道是本源,是規則。”
朱子真又問:“天道既然規定了商朝氣數已盡,那當年天道為什么又要夏滅而商興呢?”
女媧覺得他問的問題有點意思,反問:“你所說是為何?”
“所謂的氣數,指得人心,夏朝亡國,不是因為它該亡,而是夏朝最后一位夏王桀失去了人心,喪失了德行才導致國家覆滅。道義無道,天道滅之,道義有道,天道護佑,這就是天道規則,敢問,有錯沒錯!”朱子真又上前一步,步步逼問。
童子不喜他咄咄逼人的勁,正欲動手,女媧一手阻攔,依舊淡然說:“閣下雖為妖類,說的有幾分道理,人心所向,道義有道,人神難犯,通此道,而齊萬道,此道即天道也。”
朱子真止住腳步,對女媧行大禮參拜:“若紂王行此道,女媧娘娘能重新護佑商朝否?”
女媧眉頭緊皺,最后說道:“大勢所趨,就算他得一時人心,也難保大商永世運勢,何況三教有令,封神在即,由不得半點遲疑。”
“若為封一時之神,而要百姓無辜荼毒受害,作為創造人族的大地之母的您,真的忍心么?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國都破了,百姓的心傷了,要多久才能復原,世間難道需要通過一次次的戰爭,用流血成河的大地來祭祀天神嗎?”
朱子真的一席話,如晴空霹靂,發人深省,祭祀上古時期就有,無非是以人族卑微的血脈供養大神們的仙壽,只不過隨著如今做的越來越隱晦而已。
女媧沉默,也陷入二難,一方面她已和太上和元始天尊達成口頭協議,她需要重獲人間的香火以此重獲神力,他倆提出的條件是放棄護佑大商,給世人一個借口,用紂王的好色昏庸作為口誅筆伐滅商的借口。
“我大商愿意以愿為女媧修建百所女媧娘娘廟,感恩大地之母的養育恩德,只求娘娘能指點一條生路!”朱子真再次懇請。
女媧嘆了口氣,她終究是不愿意見到人族互相間無畏的殘殺,嘆息道:“既然已知曉你所行的是逆天之事,也要執意相助?”
“人間正道是滄桑,為求國不破,家不亡,百姓安居樂業,我朱子真百死而不悔!”
女媧美眸一閃,贊道:“好個人間正道是滄桑,我雖和三教有約定,卻依舊是大地之母,不希望厚土承載過多的怨魂,這樣,我昨日已令軒轅墳的三只千年妖精去迷惑紂王,他們若禍害無辜百姓,你自可取他們性命,我定不追究,這也是我同他們的約定。能否挽救大商的運勢,非一神,一教能夠做到的,需要天時、地利、人和、九鼎……”
女媧說完攜著童子飛身沒入神像,一道白光閃動,她倆也不知去向何方。
唯獨留下朱子真搖頭苦想,天時、地利、人和、九鼎?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