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來了,江南的秋天短暫而蕭瑟。
美惠和頂頂都開學了,住校,一個星期回來一次。美惠就讀于一所重點中學,讀初一。按照正常的情況,她該上初二了,因為在法國初一的課本跟國內不同,所以只能重讀才比較合理。頂頂在原來的學校讀五年級。更巧的是兩個孩子的學校距離不到五百米,所以只要有一個人來接送,就可以把兩個孩子都接回去。這可能就是最好的對“一舉兩得”的解釋了。當初給美惠選擇學校的時候并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只是在去了學校之后才知道與頂頂的學校那么近,純屬巧合。
莊之言像是獲得了短暫的解脫一樣,要專心地繪畫了。這段時間他繪畫的時間少了許多,很多預定的畫稿都被迫推遲了時間。鋪好畫紙,兌好墨汁,手執畫筆,疏密遠近就在下筆的一瞬之間定了格。正在他作畫之時,手機在隔壁的房間瘋狂地響了起來,原來是米加加的。
她聲音清脆而喜悅,“我要結婚了,跟周舫。”
“結婚。”莊之言仿佛聽到了一個夢,那么不真實。
“別忘了來捧場呀。”米加加依舊聲音燦爛地說道。
“好的。”莊之言答應著。那一刻他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人家都到了結婚的地步,外人再說三道四就是多管閑事了,就招人討厭了。這也是米加加的命運,是上天的安排。因為她丟失了太多的東西,總有一天會得到一些東西作為補償以安慰她。哪怕是短暫的擁有也是擁有。
掛了電話,他拿著畫筆的手在空中停留了許多時間,因為思維突然被打斷了,需要續上,就要嘗試著時光倒流到剛才的那個斷點上,一點點地回憶,一點點地滲入,直到那個斷點被重新點亮,繼續在畫紙上勾勒成一個意境,一個幻象,一個喜愛。
莊之言作畫全情投入,仿佛置入無人之境,畫面上虛實的結合,濃淡的筆觸,若隱若現,就仿佛描摹的是海市蜃樓。放下畫筆的一瞬間,恍然覺得又回到了現實里。
于是他想陳染也一定接到了電話,“陳染,米加加要結婚了,通知你了吧。”他不過是再次確定一下這個已經準確無誤的消息。
“是的。”陳染那頭一聽就是監聽室傳出的聲音,穩定的聲音頻率,恰到好處的音量。以前聽陳染說過,他們監聽室放出的聲音,幾乎遍布整個樓層,這是一種監聽的方式。萬一無聲了,不是播出機器有了故障,就是發射塔出了問題。除非有人關閉,否則就是恒定的聲音一直圍繞。
“米加加要結婚了,這么快,不可思議的速度。”莊之言說出了自己強烈的感受。
“我也覺得。”陳染應和道。因為這也是她強烈的感受。“這是米加加的選擇,也許她是對的。”她的話除了安慰莊之言,也是在說服自己。
“晚上約她出來聊一下吧。”莊之言說道。
“她沒時間,我剛打過電話。”陳染說道。轉而她又道:“也許她知道我們要說什么,所以就拒絕了。我已經勸過了,沒用。這是米加加想要的生活,她需自己走下去。”
婚禮是在一個酒店大堂舉行的,只有雙方最好的朋友參加了。米加加一臉的幸福狀,湊到陳染身邊說:“看我的婚紗漂亮吧。”
“非常漂亮。”陳染喜悅道。“價格不菲吧。”
“十萬。”米加加伸出兩只手做了數字十的手勢。
“不得了。看來有錢就是能夠買到好東西呀。”陳染笑了。
“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太庸俗了,是吧。”米加加自我嘲諷道。
“只要你喜歡就好。”陳染仿佛聽出了米加加話里有話。
“是的,我想要的生活,就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米加加的聲音里充斥著沉醉的滿足。
“加加。”陳染深情地叫了一聲,“愿你幸福。”
“加加,漂亮呀。”莊之言不知什么時候走了過來,贊美道。
“謝謝。”加加的聲音悅耳婉轉,舉手投足間都在顯示著她在劫難之后的富足美好,她看上去是那么漂亮,像明星一樣,膚白如瓷,個頭高挑,唯獨眼神出賣了她,無可奈何,萬不得已,看來她天生就不是當演員的材料。總是有那么一些女子不能說不喜歡錢,但是錢就是無法帶給她們想要的快樂。米加加就是,她只能在繪畫上攝影上才能找到她的快樂。
“加加,今天可是你結婚的日子。”陳染在鼓勵加加要快樂一些。
“是的,沒有想到結婚是這么容易的事。想到那些談戀愛談了很多年的年輕人就是不結婚,真是不能理解。結婚不是算術題,不能算得太精明,太準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結了。”米加加又一次莞爾一笑。
米加加的手機又在呼叫,“加加,快點過去吧。周舫等急了,還有很多的朋友要給你介紹呢,娶了這么漂亮的新娘一定很得意的。”陳染笑道。
“急什么,他的那些朋友,除了財大氣粗還是財大氣粗。”米加加很不屑地說道。“對了,陳染,周琳娜也會來的。”
“她叔叔結婚,她來是對了。”陳染剛說完就看到周琳娜走了過來。
“你們隨便一點。”米加加說完離開。
“沒有想到,我們還有這樣的關系。”周琳娜不冷不熱地說道。
“我也沒有想到。”陳染應道。
“是呀,沒有想到你的朋友為了錢就那么著急把自己嫁掉。”周琳娜有些氣急敗壞。
“這可是他們兩個人共同的心愿。”陳染不緊不慢地說完,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米加加,并且沖著她笑了一下。
“兩個人的心愿,要是我叔叔沒錢,她會跟我叔叔嗎?”周琳娜氣哼哼地質問道。
“如果米加加沒有容貌,你叔叔也不會娶她呀。既然這樣就扯平了。婚姻就是尋找一種平衡,所以我們誰都沒有權利在背后說三道四,這是我朋友的婚禮,也是你叔叔的婚禮,不是嗎?”陳染看了看四周,又道:“祝福他們吧。”然后她起身走向了一言不發的莊之言,說道:“這里太熱了,我想出去透透氣。”
“好的。”莊之言緊隨其后,把喧鬧拋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