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暗,死寂沉沉,像是下雨的樣子。如果可以下場雨是最好的,集聚了那么久的烏云正在期待著以某種儀式完成涅槃重生,為什么不給它們一個機會呢。
陳染拿著手機看了看還沒有莊之言的電話,自從徐蔚離開以后,這么久以來他每天都打個電話,無論是有事商量,還是無聊地斗兩句嘴,或是僅僅是一句問候,儼然成了一個習慣。難道這個習慣這么快就變了,也許他想說再見,才是他的本意吧。
她郁悶地看著房間的一切,坐臥不寧,不停地看著手機,期待著那個電話能夠出現在手機屏幕上,但是屏幕卻黑著屏表達著它的所在,就是不動聲色。
手機沒有響,卻響起了敲門聲。陳染匆忙地去開門,“美惠,你怎么來了?”她驚訝地問道,她還以為是米加加來了。
“阿姨,我爸爸從昨天開始就在畫室里,今天一早還在畫室里,我叫他出來根本沒用。”美惠焦急地說道。
“他在畫畫呢。”陳染盡量說得輕描淡寫,為的是讓美惠放心。“別擔心。我打電話問問。”沒有想到等一個人的電話沒有來,還是她打出去。這很不符合她的程序,但是這種時候已經不想再計較那么多了。
電話打過去,沒有人接聽,直到自然斷開。陳染看著美惠說道:“沒事,不要擔心,我再打一次。”
“我爸爸不會有事吧,他從未這樣過。”美惠邊說,邊看著陳染又一次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嘟嘟嘟。”還是沒有人接聽。難道手機不在身邊,還是不想接聽,因為是她的電話。她沉默了片刻,說道:“美惠,阿姨親自去一趟,放心你爸爸沒事的,他畫起畫來就什么都忘了。”她安慰美惠的時候,也是安慰自己,她知道不僅僅是為了畫畫那么簡單,一定還在生氣呢。
又來到這個小區,熟悉的風景,熟悉的路況,陳染將車停在了門口。
美惠打開家門,那個繪畫的世界又一次呈現在眼前。“阿姨,這里。”美惠帶著陳染來到畫室的門前。
“好的。”陳染輕輕叩門,沒有聲音。
“美惠,你爸爸在里面嗎?”陳染問道。
“在里面,昨天晚上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在了畫室里,沒有出來。”美惠又補充道:“我定了快餐給他吃,他也沒有吃。”
“好的,交給我吧。你去吧。”于是陳染又一次敲門,“莊之言,開門。”
“咣。”地一聲門開了,莊之言打開了門。
一天不見,仿佛他一下子瘦了很多,眼神倦怠,臉色憔悴。
“你來是想看我的難堪,是不是?”莊之言站在門口扶著門框問道。
“能讓我進來嗎?”陳染看了看已經上樓的美惠,“別讓美惠聽到,她會擔心的。”
莊之言退到畫室里,站在畫案旁。
陳染看到了一幅畫,倒扣在畫案上。“又在畫畫。”
“這跟你有關系嗎?”莊之言語氣不卑不亢道:“看到我這樣,你滿意了吧。”
“你聽我說。”陳染的心軟了,“我們不要這樣,難道做不了戀人,也不能做朋友嗎?”
“不能。”莊之言的聲音里依然不卑不亢。陳染第一次看到了他眼中的決絕,不容有任何的猶疑。
“可是。”陳染沒在說下去,不知如何表達才好,只是走到他的身邊,說道:“既然這樣,我就不打擾了。”她一轉身就去拉門的把手。
突然莊之言一個健步奔過來,一把握住了門的把手,正好壓在她的手上,問道:“難道你就這樣走了?”突然那幅倒扣在畫案上的畫一下子飄到了地上,畫的正是她。
陳染怔怔地看著那幅畫,眼淚無法抑制地流了出來,痛苦地搖著頭,說道:“我能怎么辦?一想到。”她說不下去了,仿佛一旦說出來就會把這僅有的一點溫存也喪失掉。她希望有一個人永遠愛著她,但是卻給不了他想要的,這是不是有些自私。
“我知道。什么都不要說。”莊之言制止了她,他知道她想說的話,說出來只會讓她更加難過,他一把將她擁入懷中。他們緊緊地擁抱著,有那么一瞬間她覺得生活本該如此,他們本該這樣。可是僅僅是剎那之間,她輕輕地拿開他的手,站在他的對面,很像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說,但是說出的卻是這樣的話,“我該走了,頂頂一個人在家。”她說完,準備去開門。
“不要,再呆一會兒。”莊之言的聲音恰到好處地繞過耳畔,深情而悅耳。
“如果我不來,你是不是就不給我打電話了,你的習慣改的挺快呀。”陳染開始責怪他一天的音信全無。
“如果想改,就一定會做得到。”莊之言說道。
“別畫畫了,好好休息吧。你看你的眼睛都是血絲。”走到門口處,她回過身來很不放心地又叮囑了一句。
“你也是。你的眼圈都變成了熊貓眼,所以你也要補覺。”莊之言說道。
“是呀,我昨天晚上也沒睡幾個小時。”陳染嘀咕道。
“你說什么?”莊之言問道,他聽到她的話。
“沒什么,走了。”陳染望向二樓美惠的房間,“美惠,阿姨走了。”
“阿姨,走好。謝謝你。”美惠伸出頭,一只手做再見狀。這個孩子開著門所以才第一時間就聽到了陳染的話,馬上就做出了回應。
“讓你爸爸睡一覺吧。”陳染看向美惠。
“好的,阿姨。如果爸爸不聽話,我就打電話給您。”美惠清澈的聲音從二樓傳下來,隔空喊話般。
“這個孩子,什么時候學會貧了?”莊之言示意美惠趕緊回自己的房間,大人之間的事,小孩子還是少參與為好。
“她是越來越會關心你了。”陳染笑著對他揮手。
風輕撫著陳染的臉,心里像是涌入了陽光,突然間就明亮了起來。她打開車上的音響,是那首諳熟于心的《YouBelongToMe》,當旋律流出來,音符就像是長出了翅膀的小天使,從車窗里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