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了，整個城市似乎都進入一種困頓的狀態，像是昏昏欲睡的人，即將迎來他的睡眠時光。

陳染回來的時候，看到米加加正斜躺在沙發上，似睡非睡的樣子，看上去很疲倦。

“你終于回來了。”米加加懶洋洋地伸出手臂想要擁抱她。

“干嘛，想要上演姐妹情深呀。”陳染向后躲了一下，很不客氣地說道。

“媽媽?！表旐斶@個時候也跑出來?！澳阍趺床呕貋恚铱墒钱嬃艘粋€下午的畫，手臂都累得抬不起來?！闭f著他還做出努力抬手臂的動作，假裝得有模有樣。

陳染沒接頂頂的話，問道：“蘇至謙呢？”

“下午被莊之言叫去了，說是畫畫上的事。”米加加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說起話來都含含糊糊的。

“頂頂，走吧?！标惾菊f道。

“好的?！表旐敶饝准蛹幼隽藗€鬼臉。

“等我一會兒?！泵准蛹郁尤灰恍Φ馈?/p>

“我們要回家，你去哪？”陳染問道。

“那我就去你家?！泵准蛹雍軣o力地接話道。

“米加加我想你還是回自己家比較好?！标惾局皇窍肟禳c離開，然后一轉身拉著頂頂走了。

米加加站在那，沒有再跟上來，她已經感覺到陳染的不勝其煩。

“媽媽，你不該那樣對待加加阿姨，下午她都哭了，說想起了爸爸媽媽，想起了朵朵?！表旐攤戎樋粗惾?，求情似的說道。

“是嗎，她還會反思呢?！标惾竞懿灰詾槿坏卣f道，同時也覺得剛才的態度有些過分。加加說去她家的時候，她決絕地一口否決。加加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要是平時加加一定嬉皮笑臉地跟上來，她一定很難過。

陳染拿起了手機，打給了蘇至謙，說了米加加情緒不佳，你多開導她一下。他痛快地答應了，并說很快就回畫廊。“這總該行了吧。”她掛了電話沖著頂頂笑了一下。

“這才像我的媽媽?！表旐敔N然一笑。

陳染不覺看了看頂頂，他的笑中有種悲天憫人的氣色，說得夸張了點兒，但是她承認頂頂是一個善良感性的孩子，這讓她欣慰。

“媽媽，小心。”頂頂驚呼道。

“知道。放心媽媽不會別的，慢點兒還是會的?！标惾究吹巾旐旙@魂未定的樣子安慰道。大概他看到了從她車旁超速的那輛車，大搖大擺地連超了幾輛車。

“媽媽，你不但要小心自己的車，還要小心別人的車。”頂頂繼續說道。

“好的?！标惾敬鸬?。

米加加的電話就是這個時候打來的，“陳染，莊之言的身體一定是出現了問題，因為蘇至謙看到他下午很難受，只是咬牙堅持著?！比缓笏ｎD了片刻，一臉深思熟慮的樣子，又道：“你還是抽時間勸勸他，去醫院檢查一下。”

“好的?！标惾静缓靡馑嫉卣f道，同時也覺得她竟然沒有生氣，像沒事人一樣，轉身就忘記剛才她受到的冷遇，還是打趣道：“你還有閑心操心別人的事?！边@就是好朋友吧，好多事情都想到一起了。她也想找個時間問問莊之言的身體狀況，沒想到的是米加加自己的事情還焦頭爛額，竟然還有心思想到這事。

“那是，我盼著你們早日結婚了，要不然就跟我們選定一個日子吧。”米加加果然陰轉多云迅速得可以，令陳染覺得像是坐上了過山車，一下子就由地面入了空中。

“你是你，我是我?！标惾竞懿豢蜌獾卣f道。

“跟你說正經事，你總是逃避。”米加加惡狠狠地甩出的這句話，她非常清楚陳染的軟肋在哪。

“你哪有什么正經事?！标惾净負舻馈?/p>

“你就裝吧，總有一天你會后悔的?！泵准蛹踊貞馈?/p>

“好了，我不跟你說了，我要開車了?！标惾緬炝穗娫?。

“媽媽，媽媽?！表旐敶蠼械?。

“喊什么？嚇死我了?！标惾菊嫦肷焓执蛩话驼疲上罩较虮P，就在她轉頭的時候，她看到了難以置信的一幕，林亦舒和柏青正從一家餐館出來。

“你是說那兩個人吧。”陳染說道。

“正是?！表旐旤c頭道。

“他們，不可思議?！标惾距止镜馈?/p>

“所以我才讓你看呀?！表旐斚袷墙忉寗偛潘淖龇ㄊ怯械览淼?，竟然換來媽媽的一頓呵斥，沒有道理可講，他看到媽媽的臉上掠過一絲笑意。

“媽媽，你在笑嗎？”頂頂問道。

“是嗎？”陳染說道。隨后她就感覺到這個孩子眼睛太敏銳，一下子就能洞悉大人的心里?！斑€是坐好吧，安全帶系好?！彼龥]話找話，為了掩飾自己。

早聽莊之言說過柏青和林亦舒的事，覺得他們不太可能。看來沒什么不可能的，只要時機成熟。

她的眼前出現了最近一次掃墓的情景，那天她跟頂頂剛從墓地回到車上，遠遠地就看到了林亦舒一身黑衣，捧著一大束的百合走向徐蔚的墓地。也可能早就來了，就等著她和頂頂離開后再去。她的情緒除了憂郁又加了一層憤懣，她沒有那么大的胸懷可以原諒她以這樣的方式來看望徐蔚。即使面對一個死去的人，人也是很自私的想要獨自擁有他。

陳染很不屑地看著他們，心里卻在暗喜，看來她的心思從徐蔚那里轉移了，這樣很好。他們卻上了各自的車，這讓陳染想這不過是就餐而已，沒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頂頂，我們還是回家吃飯吧?！标惾就蝗幌氲竭@個問題才是現在要解決的。

“回家不是炒米粉，就是煮面。當然要在外吃了?！表旐斠槐菊浀卣f道。然后他就下意識地握著安全帶，說道：“媽媽，我很餓了，一個下午我都在繪畫?！毕袷潜砉?，因為他知道媽媽聽到“繪畫”這個詞匯，就會從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種歡喜，一種安慰。

“好的，知道了?！标惾距凉值乜戳隧旐斠谎?，這個小心思又一次被陳染看在眼里，不過她不想揭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