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住在一個小山村。
周圍都是高高的山,山上種滿了松樹,就算是北方寒冷的冬天,漫山遍野也都是醒目亮眼的綠色。
她的父親喜歡喝酒。
酒精像是能催發心中的惡魔,每次喝完了酒,他就像著魔了一樣,到處都是毛病,哪里都看不順眼。
暴力像是能解決一切的問題,爭吵和打罵像是一對親兄弟,一旦一個有了開始的兆頭,另一個必定緊隨其后。
她的家里一直不太寧靜。
就像冬雪不喜歡寒風,烈陽不喜歡夏花,暴躁的父親也不喜歡強勢的媽媽。
她一度以為生活也許就是這樣,坐在破舊的,充滿硝煙的屋子里,旁邊安靜的看著天空,耳邊卻是雜亂的叫嚷。
就算是冬日的夜里,就算是夏天的正午,沒有什么能夠阻止他們近乎瘋狂的厭棄對方。
也許就像那句話說的,當你開始討厭一個人,無論他做什么你都會覺得厭惡,并且越來越討厭他。
想要改變對一個人的態度并不容易,但是不改變卻也不是很容易。
爭吵一直都在持續,而戰火卻沒能蔓延太久,他們很快離婚了,作為一對懂事的父母,他們會給孩子看離婚時的財產協議。
看著白紙上怔怔的幾個大字,她被堵在衛生間的門口,想要用力的躲進那件狹小而漆黑的屋子,然而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是能夠躲得開的。
她不得不看著那幾個刺得她眼睛生疼的大字,心中某個地方一顫一顫的,也許在很久以前,她經常期待今天這個日子,但是在這一刻,她害怕了。
“我從來都不想要什么財產啊!”她多想張開口說。
“我以前這么想的時候,從來就沒想到會有這么一天啊,你們不要生我的氣,我不是認真的啊!”她在內心大聲的嘶吼。
然后,默默地低下頭,睜大眼睛讓淚水流不出來,她說,“我沒意見。”
那天的太陽很漂亮,風也變得輕柔,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頓飯,爺爺奶奶笑著給她夾魚,她胡亂的吞了下去。
魚刺卡住了嗓子,扎得她原本就仿佛噎住的嗓子更加難受,她沒哭,因為她很小的時候就被扣上了懂事的帽子。
呵呵,懂事,也許就是克制的代名詞,活得順風順水的小孩子,很少有懂事的。
當然她活得也不錯,學習,考試,認識后媽,見不到后媽,再認識新的后媽......
無限循環。
她的家里變得安靜了。
她的父親依然愛喝酒。
她的生活沒有什么變化,只是從那以后,她再也不愛吃魚。
只是,有各種各樣的女人,在她生活里閃過,偶爾會有給她兒子煮了很好吃的魚丸,卻讓她吃棒渣粥的人。
偶爾也會有將她的孩子夸得天花亂墜,但是說到她就沒什么優點的人。
哦,似乎也有點變化。
她沒有那么胖了,也沒有那么脆弱了,她變得有些不懂事了。
當然想到以前的時候,還是會感覺那根魚刺還卡在嗓子里,比起過年過節家人聚在一起,她更喜歡一個人呆在小房子里。
記得有一次,媽媽跟她說,“你還記得不,那會你跟我說離婚了讓我帶你走......”
后面說什么來著,她好像沒怎么聽清,笑一笑,“哦。”
她去了大一點的城市。
擁堵的交通,嘈雜的人群,還有在哪里都一樣的陌生。
她能很快的交到朋友,然后,當朋友之間該進一步接觸得時候,很快的把他們拋棄,再換一群新的人在周圍。
好像這樣她就能不寂寞。
好像這樣她也一直寂寞。
啊,她突然想起她的白熊了,雪白的,無數次在夜里被她無聲的眼淚濡濕的大熊,
你去哪里了?
你只記得以前愛哭的我了吧,可是現在,我笑的很漂亮了呢。
我啊,長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