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庭芳洗漱完,開始打包收拾行李。其實她能帶走的東西很少,當初購置的壁紙桌子之類都搬不走了,拆了窗簾,收拾了自己的餐具,就算打包完畢。
坐在自己的小桌子前,她拿出自己采訪用的日記本,還差中間幾頁就記滿了。把它放在行李里,換來一本新日記本。她在第一頁寫上了一句話,“天上下雨的時候,別總想著上天把烏云撥開,打把傘就是了,雨不可能永遠下個不停!”
第二天一大早,趙庭芳就打車把行李搬進了公寓。被褥有些沉,她把它們從出租車后備箱搬出來后放在了地上,這幾樣東西不怕人偷,她上下跑了三趟,終于全折騰到樓上。自己費力也好過折騰別人。看著樓下李天微電影公司的廣告牌燈箱熄著,防盜門閉得嚴實,里面應該是一片寂靜。好吧,早上七點,還能有什么動靜?她扶額暗罵自己想著沒有用的,趕緊把最后一袋東西搬上樓。簡單擦拭兩遍,就開始擺放自己的東西,等忙完了正好八點,顧不上吃早飯,她抓起包就往單位飛奔。
這里離單位近,但早春天氣依舊泛著刺骨嚴寒,等到單位的時候,她還是凍紅了臉。
“唉,廷芳姐你知道嗎?云柏哥出車禍了!”早會上劉婷壓低了聲音貼著趙廷芳說道。
“什么?”趙廷芳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聲驚呼引來大家的注意。
趙廷芳沒有管那些,擰緊了眉毛繼續問“人呢?受傷了嗎?”
“哎呀,你小點聲兒,人沒事!”劉婷趕緊用手掩著嘴巴小聲兒說道。
“沒事是怎樣?哪兒都沒受傷對不對?”趙廷芳聽說沒事兒后看了看周圍也小聲問道。
“嗯,就是額頭磕壞了,早上李天來給請的假”劉婷指了指眉毛上方。
“縫針了嗎?傷口深嗎?”趙廷芳繼續問道。
“誰也沒見著,說人還在醫院躺著呢,一會兒我跟小偉哥還有陳圖他們去看,你沒事兒的話就一起吧”劉婷心里還有些納悶,他倆關系那么好,這么大的事她怎么才知道?
“怎么出的事啊?”沒有答她,趙廷芳又繼續問道。
“聽說是因為路面滑,沒剎住車,云柏哥的車打了幾個轉,對方車只有一些刮蹭,人也沒事!”劉婷說道。
“對了,聽說對方車司機,剛學會開車不久,闖了紅燈呢,咱這邊沒責任。”劉婷笑著說道。
“啊!這樣啊,人沒事就行!”趙廷芳拿出自己的筆,在日記本的第二頁寫上自己的名字電話,她的手有些抖,但她得做點什么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然實在壓不住心中的慌亂了。
她一遍遍告訴自己,不想去看姜云柏,他又死不了!
上午辦公室里空空無人。她的腦中全是姜云柏腦袋流血的畫面。采多了車禍,見多了流血現場,不會適應,只會更加害怕!
她心中慌亂,差不多的時候就給劉婷打了電話“你們在哪?姜云柏怎么樣了?”
“哈哈~云柏哥破相了”劉婷邊笑邊說。
“什么?”趙廷芳狠狠地掐著手機的筆,手指突然發白。
“開玩笑的,額角縫了三針,他還開玩笑說這回有借口不上班了,不過沒事,等剃掉的頭發長出來就能擋住疤了,你不知道他現在造型老搞笑了!”劉婷還不忘記開玩笑。
“沒事為什么還住院?”趙廷芳問道。
“不是磕了頭嗎?大夫讓觀察,話說那大夫好像跟云柏哥認識,你就別擔心啦!他這老鼻子人了,烏泱烏泱的,誰去都待不了幾秒鐘就云柏哥趕出來了,他一定是嫌自己磕慘”電話那邊傳來劉婷爽朗的笑。
“哦,這樣啊,行,你們注意安全!”趙廷芳放下電話,目光呆滯,腦中全是姜云柏手機里那句“趙廷芳,你憑什么?”
自己心軟了嗎?認輸了嗎?不會的,中午快吃飯的時候接到了駕校催著練車的電話。
還是要忙一些的,這樣就沒有空閑時間去難過了。
下午趙廷芳跟幾位記者一起做了迎元宵節系列活動策劃。
趙廷芳負責節日亮化這一部分跟元宵節當晚的孔明燈采訪。
雖然還有好幾天,但她必須做好充足準備。聯系了城管局亮化辦的張主任之后,趙廷芳簡單介紹了采訪方向,張主任說今年的亮化比往年做得都要好,為了提高城市形象,政府財政給了很大支持。所以很多路段都呈現了燈火輝煌的美好景象。而這些景象就是趙廷芳要拍攝的內容。
這本該是姜云柏的活兒,此刻他卻躺著了醫院里。
快到四點的時候,編輯部臨時派給她兩個通聯。所謂通聯就是縣區一級電視臺傳來的新聞。
市臺的記者只需按照過審的文稿編片子就行。這兩個片子的新聞還算有點意思,有一條是大人放炮不甚受傷的稿件,傷嘴唇,手指頭的,幾乎年年都這樣。還有一條是過年飲酒過度導致死亡的稿件。很多涉及到血腥、尸體的動態畫面都需要遮擋,著實費了一番功夫。但趙廷芳十指翻飛,一刻不停地進行操作,好在審片子之前就做好的新聞,新聞做得板正兒,領導沒挑出毛病就是好樣兒的了。
記者的時間從來都是以分秒去計,必須時時刻刻精打細算。一天下來也算過得飛快。可一下班時間就慢了下來,叫人還真有些不適應。公寓里還沒有收拾完,她本該回家去的,卻在走到公寓樓下的時候忍不住打車去了醫院。
醫院里的人總是比商場還多。除了產房的人,幾乎個個都神情焦灼。
趙廷芳走到住院部九樓,在一處安靜的樓道里站定就不敢出去了。
她怕別人看見,或者說怕姜云柏知道。
走廊里的人來來回回地穿梭不停步,趙廷芳的電話突然在安靜的樓道里響起,嚇了她一跳,是她們寢室老五。
“喂,干嘛?”趙廷芳趕緊問道。
“三姐~”等了好一會,電話那邊才傳來她哭唧唧的聲音。
“怎么了你?”趙廷芳皺著眉頭問道。
“我~我懷孕了”老五哇地一聲開始大哭。
“等等,你說什么?懷孕?”趙廷芳實在不敢相信這個消息。
她嚴肅地說,“別鬧,這不能開玩笑,你好好說!”
“三姐,我說的是真的,我該怎么辦啊?”老五繼續哭,聲音斷斷續續。
“你在哪?”趙廷芳問道。
“我在我住的地方呢!”老五說道。
趙廷芳說了句,“等我!”就趕緊打車去找她。
車行一個多小時,趙廷芳進屋的時候,老五卷在被里哭得一塌糊涂。
才幾個月沒見,她好像老了很多。頭發凌亂,眼角的皮膚微皺,嘴唇干裂起皮。這還是那個一天無憂無慮的老五嗎?
趙廷芳放下包,趕緊把她從被子里扒出來,剛才瞥見趙廷芳進來,她只用一雙腫眼瞄了一眼就拱進被里了。被趙廷芳拽出來之后,她頂著濃重的鼻音說,“本來,我誰也不想告訴”,緩了緩,她鼻子一抽又開始哭起來,“我實在忍不住啊,我難受啊,三姐”老五摟著趙廷芳的脖子就開始哭嚎。
“你歇會兒吧,我問你,孩子是誰的?”趙廷芳問道。
老五看看了她,低了頭不說話。
“是你們單位那個帶眼鏡的?”趙廷芳覺得肯定不是韓嘉的。
老五點了點頭!
“他怎么說?”趙廷芳板著老五的肩膀問道。
老五一把推開她,“說什么說啊,他都已經結婚了”
“他騙了你?”趙廷芳一時火冒三丈,大聲喊道。
“沒有,后來他告訴我了”老五垂著腦袋不敢抬起來,一下又栽倒床上默默流淚。
本來想罵她是不是沒腦子,但看見她那可憐模樣,想想就算了。她從來是個向前看的人。去想能改變的,而不是把時間跟感情浪費再你不能改變的事情上。
“你什么意思?想當小三?”趙廷芳不客氣地問道。
“才不是,我只是不小心,不小心懷孕了!”老五瞪著她紅腫的眼說道。
“那個人怎么說?”趙廷芳挨近了老五問道。
“他說叫我打了”老五哽咽地說。
“家里人知道嗎?你自己什么意見?孩子多大了?”趙廷芳幫她掖了掖鬢發。
“怎么可能叫他們知道?我也是剛發現,今天才去醫院看了,說才五周!”老五低聲囁嚅。
“那你打算自己處理這件事?你是想留還是想打?”趙廷芳柔聲問道。
“我現在才知道,真遇到事兒的時候就得自己扛,那人早死一邊兒去了,我打電話他竟然關機了”老五無力地說。
“你吃飯了嗎?我給你做點兒吧”趙廷芳知道她現在情況特殊也不知道適不適合吃外賣,所以就去廚房找吃的,所幸還有些米菜,看樣子她經常做。
“你什么時候會做飯了?”趙廷芳想轉移話題。
“都是他要求的,他說喜歡賢惠的女人。”老五失神地說。
趙廷芳深深吸了一口氣,這老五究竟怎么想的?放著開朗的韓嘉不要,非得跟一個爛人。
“韓嘉知道嗎?”趙廷芳忍不住問道。
“不知道,我怎么可能告訴他?現在只有你知道,三姐,我害怕!”老五現在趙廷芳的身側。趙廷芳煮了點清湯面。
“有啥大不了的?”趙廷芳拍了拍她的背安撫道。
“那你能陪我去做手術嗎?我不知道該怎么辦!”老五低聲說道。
真是叫人無語,那個卑鄙的男人連這點事都不能為她做嗎?趙廷芳覺得不能再刺激老五了。看樣子她已經到了崩潰邊緣。
“行,明早咱倆就去我那,你在我那歇幾天,用不用我給你請假?”趙廷芳問道。
“能幫我開個長期假條嗎?我上網查了,好像得休差不多一個月,但我不想叫單位知道!”老五直直地看向趙廷芳,眼里全是熱切的期待。
“嗯,我給你想想辦法!”說完趙廷芳就開始在腦中搜羅到底該找誰?因為她沒有特殊的醫院關系,對了,小偉!
眼中一亮,她當即給小偉播了電話,“喂,秦老師,幫個忙唄,我一朋友需要一張一個月的假條,你能不能幫我整著?”
秦小偉那頭想了想,“沒問題,肛腸醫院的行嗎?”
“我就要正經假條,謝謝你啦,一會兒我把信息發給你!”趙廷芳高興地掛了電話。
卻不知,秦小偉剛放下電話,就對姜云柏說,“肛腸醫院,幫我開個病假條!趙廷芳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