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二房連續獲得“優評”的消息,在荒州城的春慶之夜,引來了又一輪的議論紛紛,往年里,這種情況卻是極少出現的。
一方以令人驚艷的詩詞風采,獨領風騷,另一方集眾人之力,皇皇巨著遺澤四方,確實說不上誰更強些,誰又哪里差了去,各有所長,各有特色罷。
但也正是因了這種勢均力敵的現狀,才更加地引人關注,好奇地猜測著,究竟結果是二房會勝出,還是三房將奪魁呢?
至于大房,哪怕在大部分普通市民心中,地位與威望,一直未曾減弱半絲,在這次的春慶之夜表現中,毫無建樹不說,反而暴出了輕慢女賓的荒唐傳聞,先不論事實究竟如何,對于春慶內比之爭,恐怕是毫無希望的了。
也幸好,據說今年的大房春慶,是由那位姑爺一手操辦,一個外姓之人而已,連血脈都未曾激活,又怎么爭得過三房的那個妖孽少爺,與二房久負盛譽的九少?
雖然大房在先期的那些舉措,頗是給人帶來了些耳目一新的震撼感,估摸著也是那位準宗師級紋章大師親自出手,有意顯露一下大房底蘊罷,對于今年年輕一輩的春慶之爭,恐怕城主是主動放棄了。
那大家也就權當大房是放棄了,沒幾個人在這個夜晚,再提及過大房,接下來的一些小道消息,也就沒人在意了,安靜得猶如大房從來沒有出現在這次的春慶內比之中……
而對于此時剛剛站在沁春園大門的評委們而言,第一個直覺也是——安靜,好安靜!
待得留意起那大紅燈籠與兩旁的聯對之時,心緒也慢慢地不平靜起來……
沁春園的大門處并沒有任何守衛,高高的垂花柱底端,懸著四個大紅燈籠,“恭賀新春”四個大楷,體度莊安,氣象雍裕,初看時淳樸無華,細心體悟,卻是藏巧于拙。
幾人都可說是荒州域最頂塵的紋章學大師與古韻學專家,哪里看不出,這四個金粉書就的大楷字內,所蘊育的熠熠古韻與堂皇中正之勢,看似沒有“賦靈”成功,但偶有成團的五行元素粒子,卻如被吸引般,向著燈籠撲來,激起一圈圈肉眼難見的炫眼光暈,又哪里逃得過除了錢松風外的其他七位強者。
眾人已是心中震撼,這難道就是那位神秘的準宗師級紋章大師的手筆!
待得走近了些,門楣與兩旁的春聯對子,再次讓他們驚訝了……
“春色明媚山河披錦繡,華夏騰飛荒域萬年輕——山河壯麗……”
素喜詩詞一道,并頗有造詣的工會顏萍,本身就是7級紫晶階神紋大師,年近花甲,看起來卻如四十剛出頭的半老徐娘,細細念叨了兩三遍后,神色肅然起來,由衷贊道:“好大氣的句子!看似平鋪直敘,文藻通俗中自有豪情壯志,山河壯麗……這是胸懷天下啊……”
如果此時慶歌聽到,居然有神紋大師如此贊譽這對春聯,定然會臉紅紅地說:不好意思了姐姐,這其實是前世時爛大街的對子而已,還被我篡改了倆字呢,天下與小弟可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這又是何種書體……楷意、行味、隸韻皆是各取三兩分,噢,不得了了……還有這幾筆……這是神紋筆意啊!”
官學文大師是出了名的書癡,自幼便臨習各家書道,尤擅宗族內祖傳的一冊行書法帖,燈籠上慶歌用蘇軾筆意所書的大楷字,雖然他也是辨認不詳,但總是有跡可循,而估摸著鄭板橋的“六分半”書體,在這藍星時代恐怕也是少見,并無緣得見,乍一遇到,自然是倍感新奇了,他的眼力勁也是頗為老辣,揣摩幾眼就道出了個大概,特別是這“六分半”書體內的篆書筆意,可是極為顯露的,忍不住便大叫了出來。
而在實際上,做為《紋章學》的開創者與“神紋符文文字”的實際掌控者,神紋師工會的史迪逍與駱大師兩位副會長,早就察覺了其中的神紋道韻,雖然臉色不變,內心已然如驚濤駭浪般翻滾不休,自“圣師”曇花一現后,除了傳說中,隱世不出的那五位超級大能外,什么時候又有人族強者,對“古篆神紋”的領悟,達到了這等境界了……
難道一直暗中流傳著的,關于劉逍遙并未殞命,只是血脈修為盡失的消息是真的?
這忽然而生的荒唐念頭,同時在兩人心中滋生起來,駭然想起一件事來,對視一眼……這次真的疏忽了!
大房那突然冒出的姑爺,可不就是叫劉慶歌字解放嗎?
都這么明顯了,如果說跟中州劉家扯不上關系,打死兩人都不會相信的了。難怪張淵那心機深沉的家伙,會把大房的嫡親掌上明珠許配給慶歌;也難怪他會如此放心地把春慶內比之事,也全權交由慶歌;更有神秘紋章師在背后坐鎮……
難道隱忍近百年的兩大皇族與官學,也已經發現了地底的動靜,開始動作了嗎……
真要是猜測無誤的話,這事情可就不是他們兩個小小的分會副會長,便做得了主的了。
無聲無息中,暗中已經用玄奧神通交流著的兩人,最終決定暫時當做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等晚上回工會后,交由會長大人再做決斷。
兩人也不是傻子,自然分得清事情的輕重,但對于這次春慶內比考評一事,恐怕也不能再偏袒三房了,真要引起那位神秘紋章師的火氣,恐怕會引發不必要的大麻煩。
即然心中有了決定,兩人調整好心態后,自然也開始公正地考評起大房春慶來,對于沁春園的古韻布置大加贊譽,搞得各有私心的錢松風、張進釗與陳夫子,都有些愕然不解起來。
“即然已是最后一房的考評了,不如咱們就不搞暗中進行那套,直接進去,也好好亨受一次年輕人的春慶體驗,諸位以為如何?”
工會駱大師在一眾評委中,名頭最隆,也一向低調,少有主動提議,且事實也如他所言,都最后一房了,堂堂正正地考評一番,又有何妨。
況且這一路行來,大房的布置頗具新意,早就引起大多人的雅興,就連張鏗都想著,能夠見一見那位傳聞中的神秘紋章大師呢,至于大房能不能獲得好些的春慶考評成績,而不致于太過丟臉,就不是他張鏗可以左右的了。
三房的七首驚艷詩詞,出自長生那孩子親自所做,已是有目共睹之事;二房的三卷巨著,是集年輕一輩合力所成,也是眾所皆知的。
能夠堂堂正正地考校下大房的小輩,再堂堂正正地讓大房出丑,最后等若堂堂正正地甩大房的臉,不就是自己的最大意圖嗎?到時候倒要看看宗老會,又有什么理由來拒絕我二房的提案!
幾人對駱大師的提議欣然贊同,互相禮讓一番,朝著石梯走了上去,剛剛跨過大門,在精心設計的燈光引導下,影壁正中,赫然就是一個巨大的“春”字映入眼簾,不禁齊齊一怔,停下了腳步,錢松風剛剛瞧上兩眼,原本低垂的老眼,突然暴出兩道精光,怒罵聲破口而出。
“有辱斯文啊……大房那鄉下來的鄙夫,真視我皇皇古韻學為俗物嗎?怎可如此粗心大意,居然把這若大的‘春’都弄倒了哦……”
一旁的文夫子也是一愣,眨巴眨巴眼晴,隨口道:“還真是呢,這‘春’倒了……”
渾然沒有發覺,其余六位評委聽得他最后那幾個字眼,已是若有所思,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