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世事并不是總會如人愿的。

馮皇后還在坐小月子，不能見風，不過依然常常讓身邊的宮女囑托馮貴嬪一些事情，雞零狗碎的那種，光是停止那些話語就已經是對耐心的莫大考驗。

不過馮皇后也并沒有直接向元熙帝提出過，是因為馮貴嬪才導致她腹中的孩子夭折，她懷上這個孩子本就是用了秘方，這事是萬萬不能被皇上知曉的。

“煙羅現在何處？”馮皇后在床上坐起，聲音都有些發飄。

檀香回答道：“去太醫院取藥了。”

馮皇后暗暗思索，這個知道她用了秘方的宮女不能留，同樣的對她有不利想法的馮惜靈也不能留。

檀香看見，馮皇后虛弱的神情中流露出狠厲。

還在景陽宮里，給孩子們念書、逗孩子玩的慕馨，并不知道鳳鳴宮里馮皇后的情況與想法，最近宮里沒有什么大事發生，唯一有的便是馮皇后生下死胎之事，不過元熙帝下令封口，宮中倒是少有人提及這件事。

不過景陽宮里的慕馨與錢貴嬪本來就沒有什么閑功夫對這種問題八卦，尤其是慕馨，先前照顧孩子們的宮人都讓她趕走了，只剩下景陽宮里原本侍候她的人手，著實人手不足。

但是慕馨可不是什么人微言輕的小妃嬪，而是握有一半宮權的后宮大佬，既然人手不夠，便叫內務府的在調撥些來便是。

慕馨一開始是完全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的，知道內務府一個管事的太監笑得滿臉諂媚，又斟酌著字句，謹慎地來到景陽宮對慕馨回復，“貴妃娘娘，您要的這些宮人太多，而且照顧皇子皇女不能馬虎，內務府現在并沒有足夠能滿足您要求的宮人能送來景陽宮。”

慕馨這時候還是不太在意這件事，只是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有意無意地問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兒？”

“奴才嚴沖謝貴妃娘娘寬宏大量。”嚴沖畢恭畢敬地行禮，離開。

慕馨隨手整理了一下小世子身上的衣裳，對著錦蘭說了一句，“查查這個嚴沖，本宮還真沒聽說過內務府里沒有訓練好的宮人。”

錦蘭用了幾天的時間便查明了這個叫嚴沖的，與先前宮里撞柱子死的那個叫魏雪的宮女身世很像，只是這個嚴沖的父親是做門房的，馮府的門房，而嚴沖本人也是頗會鉆營各宮里或多或少都有些相熟的宮女太監。

錦蘭簡單地向慕馨陳述了自己調查到的情況，慕馨笑了笑，“你這丫頭倒是越來越行了，不過若是按你所說，那么在咱們景陽宮里與那個嚴沖相識的人有誰？”

錦蘭想了想便道：“還請靜候些時日。”

時光流逝的總是非常之快，快到讓人感覺前一秒還是剛剛入夏，下一秒便已是仲夏。

或許是夏日里的炎熱讓人沒了精神，連往日里愛給慕馨找茬兒的幾位都沒心思斗嘴了，慕馨每日在景陽宮里倦怠著度過時光。

而慕蕊最近又開始來起了景陽宮，慕馨想了想到底是自家姐妹，不好每一回都拒之門外，于是慕蕊來景陽宮的十回里總有那么一兩回能“碰巧”趕上慕馨沒什么重要的事要忙，或者已經睡下了。

然而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給悠閑的后宮妃嬪們狠狠地震醒了的，是馮皇后口諭，她的身體已經恢復，即日起便重新開始每日前往鳳鳴宮請安。

恢復請安的這天早上，慕馨打著哈欠任由宮女擺弄著她，心里則是想著，馮皇后大約是不再指望著孩子了，那么接下來她會做什么？是不是該對被分出去的宮權有想法了？

慕馨帶著幾分嘲諷想著。

但是慕馨所想的，是正確的。

今日慕馨來到鳳鳴宮，馮皇后不是像以往一樣等到最后才來個華麗登場，而是一早便坐在了鳳椅上，眼神在陸陸續續到來的妃嬪中流轉。

等到妃嬪們都來得齊了，馮皇后才開口說道：“本宮不少日子以來都沒有讓各宮的妹妹來鳳鳴宮請安，為了避免外面人說沒規矩，所以本宮特地不顧身體重新開始每日的請安。”

這可是把自己說成圣人了，慕馨在心里諷刺地想著，面上沒有顯露，也沒有附和。

其實在場的宮妃們基本上都聽出來了馮皇后的話有些做了婊子還要立牌坊的意思，位份高的妃嬪們基本上都是微笑著，沒有反駁也沒有附和。

畢竟是正宮嫡妻，又幾乎是相當于大病初愈，如慕馨一般想刺馮皇后幾句的，都怕馮皇后被氣暈了再攤上些麻煩。

而總有些人是想抱皇后的大腿的。

“皇后娘娘不愧為一國之母，后宮表率。”

慕馨看向了那個吹捧馮皇后的妃嬪，那個妃嬪的位份應該不高，她前面被其他幾個妃嬪遮擋住了，從慕馨的角度只能看見那個妃嬪站在比較靠門的位置以及一個細膩白皙的下巴。

顯然馮皇后是十分欣賞說話的那個人，便開口贊道：“劉選侍還是很有水平的。”

慕馨極少聽到這么個人，想來是個不受寵的地位妃嬪。

馮皇后似是而非的敲打了一頓各宮妃嬪們，還有那位得了贊賞的劉選侍捧著馮皇后的場兒，一上午的時間慕馨就這樣度過了。

快要到了用午膳的時間，馮皇后才意猶未盡地停下，宣布散了請安。

“惜靈，你先別走，姐姐想再繼續和你說會兒話。”馮皇后的聲音格外輕柔，仿佛剛才那個慷慨陳詞的不是她。

馮貴嬪聽到那聲惜靈，身上都快起雞皮疙瘩了，但是只能硬著頭皮等著。

等妃嬪們都走了以后，馮皇后并沒有做什么特別的事，只是單純的與馮貴嬪聊著胭脂水粉一類的事，似乎沒有什么企圖。

直到元熙帝架臨鳳鳴宮，馮皇后才反應過來，對馮貴嬪說道：“你看姐姐，與妹妹聊天都忘了用午膳的時辰了，妹妹腹中可曾饑餓？”

“倒是還好。”馮貴嬪平平淡淡地回答道，心里仍在想著馮皇后準備做什么，她知道總不會是因為要炫耀自己得寵。

元熙帝看到了馮貴嬪，便開口問道：“愛妃怎么在此？”

馮貴嬪還沒回答，馮皇后便搶先提她說了，“臣妾前些日子經歷了喪子之痛，”馮皇后的表情適時地露出了些許哀意，“都是妹妹陪著臣妾度過的，還有那日，若不是妹妹在，臣妾怕是會覺得無所依靠，而陷入恐懼。”

馮皇后說的話像是在夸贊馮貴嬪，可是馮貴嬪卻是聽出了些不對，馮皇后坐小月的這些時日，她只是例行公事般的看望了幾次，為什么馮惜月要說出簡直感天動地的感覺？

馮貴嬪自小不覺得，她與馮皇后那個姐姐，會是能互相支持鼓舞的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