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棟昌在經歷了一番復雜而深刻的心理活動之后,總算勉強接受了左天梟對他的稱呼,然后喚醒了正因葉琬人設反轉而感到難以置信的左天梟。“葉哥是最小的,7月的。”
“啊?……哦。”左天梟木木地應了聲,腦子里還在重復回憶著剛才葉琬說完那段話后嘴角勾起的那抹微笑。
這人真是……不要臉!
左天梟在心里忿忿道。
被左天梟罵不要臉的某人此時已經回到了床上半躺著,手里正解著一根耳機線。
這時,周雄也從一團白汽里走了出來。
葉琬抬了抬眼皮,對左天梟說道:“你趕緊去洗。”
“……哦!”
左天梟見床上那人說著還翹起了個二郎腿,于是狠狠沖他掀了個眼皮。
他收拾好換洗衣服,進了廁所。
*
周雄穿著規矩的睡衣套裝出來后,一邊用毛巾胡亂擦著頭發一邊抬眼看向吃得滿嘴“鮮血”的孫棟昌,心里的厭惡驟然涌起。
“孫棟昌,里面臺子上的東西有一半都是你的吧?你能不能稍微掂量著點放?這么多東西,我看著都煩。”
他們的牙杯洗發露什么的都是直接放在廁所的洗臉臺上的,其中,孫棟昌的東西的占地面積確實是比較大,不過遠遠沒有一半這么夸張。其實只是因為他的東西都是大瓶裝的,所以才會這樣。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周雄這樣拎出來講就顯得太過刻薄了。
孫棟昌聽到后臉色一青,心中的怒火怎么都忍不住了。他抽出一張紙擦了擦嘴后直接說道:“周雄,你他媽是不是有病?!看著煩麻煩你別看行嗎?一天到晚叨逼叨的,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心眼小啊?”
孫棟昌很早就看這個生在城里自以為了不起但是心眼又很小的人不爽了。平日里周雄一些刻意的行為眼神什么的因為沒有證據他也就盡量無視,剛才行李也是他理虧。但這波戰局,他來來回回地想,都覺得自己沒有不應戰的道理。
于是,他罵了回去。
罵完之后他還仗著身高優勢站在周雄跟前,一臉睥睨地看著他。
周雄第一次被人如此直白地說“心眼小”,氣得臉直接漲成了豬肝紅。
由于孫棟昌站得太近,他把凳子往里推了推才氣勢洶洶地站了起來。
……這身高差。
“我心眼小?你自己習慣差還不許別人說啦?!”周雄瞪大了眼睛,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有氣勢。但奈何他身上連半兩肉都沒有多出來的,而氣勢這種東西在某種程度上又是需要一定的肉體支撐的,所以,他瞪眼的結果,除了讓人看到他凹陷的眼眶外再無其他東西。
孫棟昌也懶得跟他在這打嘴炮,本來就不是個友好的人。靠著一點天賦上的T高,以前的習慣可一直留著。
只見他眼睛微瞇,黝黑的臉加上魁梧的身材,直接就把周雄本來就不多的氣勢嚇掉了三分。他一只手幽幽抓住孫棟昌的領口轉了幾圈,眼睛直直地盯著他,冷冷開口道:“丫的忍你一年了,你以為我是善良的小天使啊?以后沒事少在我跟前蹦噠——有事也別。”
孫棟昌說“小天使”的時候甚至還是面帶微笑的。
說完,他把目光呆滯的周雄的領子松開,友善地退了一步。
葉琬聽著兩人的互動,依舊翹著腿癱在床上面色不變地刷著手機。
周雄小心眼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之前有意無意或多或少地聽到過他嚼別人舌根,且起因都是:他自以為屬于他的東西被別人“搶”走了。言語中混亂的邏輯令人覺得不可理喻。但這人之前也沒做什么損害葉琬利益的事,他在心里做了個評價后就完了。
所以這會兒,他斷然沒有出面幫他的道理。
而孫棟昌的脾氣他也是知道的,一點就著,本來也不是什么善茬。關系不錯的,他能跟你好得掏心窩子。看著不爽的,他不僅跟這人沒完,幫這人的人他也能連帶著一起恨上。
嘖嘖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剛才吃了太多火龍果所以現在有點漲肚子的葉琬拍了拍肚子,在心里重復了一遍自己的處事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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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天梟進廁所的時候離熄燈就只有十分鐘了,他想到葉琬還沒洗,于是迅速地上肥皂沖干凈,花了五分鐘不到就推門出來了。
他扯著嗓子叫著“葉哥我好了,您趕緊的”走出廁所,然后就看到孫棟昌朝墻站在周雄位置上。他走過去往里看了看,發現周雄的眼神有些不太尋常。
這是怎么了?
左天梟自覺洗澡挺快,進去了也就三分鐘左右,但是怎么出來后整個世界就變了。
孫棟昌看了他一眼,坐回自己位置,對左天梟說道:“你那火龍果不是吃不完嗎?正好給周雄分一個。”
左天梟聞言,不疑有他,到自己位置上拿了個火龍果出來遞給周雄,“會吃的吧?”
周雄臉色僵硬地點了點頭,然后低聲道:“謝……”
“不客氣!”左天梟瀟灑地重新回了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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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琬在左天梟的一聲呼喚后下了床,一臉平靜地路過正在收拾東西的左天梟、默默爬床的周雄和看起來心情很好的孫棟昌,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剛才目睹了“施暴現場”的目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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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半一到,宿管效率極高地拉了閘,整棟宿舍樓瞬間被黑暗吞噬。
但是由于剛開學,走廊里依舊熱鬧非常,尖叫聲此起彼伏。這邊一句“臥槽!怎么這么快就熄燈了?我他媽剛擦好肥皂!”,那邊就跟著來一句“哥,要不要我來你這給你舉個燈?”
一聲悠長雄渾的“滾”后,大半層寢室都傳出笑聲。
葉琬踩著熄燈的點出了廁所爬上床后,在一片笑聲中摸索著他的耳機。隱約間聽到對面傳來一陣徐徐的歌聲:
“星星點燈,照亮我的家門。讓迷失的孩子,找到來時的路……”
葉琬在手機屏幕微弱燈光照射下蒼白的臉緩緩轉向對床上的那個人:“……”
“哎喲,左天梟,你這歌還挺應景啊?”孫棟昌躺在床上,腿一伸在兩人床中間的那道欄桿上敲了敲。
“謝謝棟哥夸獎!”左天梟不要臉地應了聲。
葉琬翻了個白眼,正準備諷刺他一句,門外便傳來了宿管老頭帶著顫音的聲音:“一個個的都給我回去!熄燈了還在外面溜達,晚飯吃太飽一晚上沒消化完是不是?”
晚飯是消化了,但是火龍果剛進去。
葉琬在心里說道,然后打消了說話的念頭。
老頭吼完,走廊上便響起了一溜兒的關門聲,“砰砰砰”的跟過年放炮似的。
“你們這些個崽子啊,能不能有一天是自覺點的?非得我來趕人。大晚上的精力這么充沛,白天個個在教室趴著跟條蛇似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喲……跟你們說,趕緊閉眼睡覺,別以為等我走了就能接著鬧,我待會兒還得上來。到時候聽到哪個寢室有聲音直接扣分,明天就直接告訴你們班主任……”
老頭嘴里念叨著這些話,幽幽地走過每個寢室。
左天梟聽著這聲音越來越響,之后就看到一束專屬于手電筒的光照了進來,把整個房間上下左右照了個遍后才收了回去。然后,聲音又漸漸變弱。
他在手電筒照進來的時候下意識地秉著氣,待老頭下樓才悠悠松了口氣。
心里不禁道:可怕!
孫棟昌顯然是沒把那老頭的話聽進去,老頭的腳步聲一消失,他就盤腿坐了起來面向左天梟問道。
“誒,左天梟,你白天說你爸媽在上海做生意,那你周末住哪?”
其實也不能怪孫棟昌太過熱情,畢竟在左天梟轉來前,他們寢室是班級里排最后的幾個所以比別的寢室少個人,而就這三個人里,一個是把說話當麻煩的葉琬,一個是他看了就憋火的周雄,這也就導致他平日里在寢室憋了不少話。
這會兒碰上個看起來很好相處的左天梟,孫棟昌可不得抓住機會,好好把以前夜里一直想開但卻沒得開的茶話會給一口氣補回來嘛!
“我住我姑姑家。”左天梟答道。
“哦,挺好……誒,你籃球打得怎么樣?”孫棟昌點點頭,絞盡腦汁又想了個話題。
睡他對面的周雄聽著他的話很不耐煩地重重翻了個身,不輕不重地嘖了一聲,然后把被子蒙過頭頂。
這一系列的動靜在呼呼的風扇聲中聽起來雖然不清楚卻分量不小。
孫棟昌對周雄如此做作的行為毫無反應,繼續撐著身子,兩眼放光。頗有一種想和左天梟聊到天明的架勢。
但是左天梟覺得自己還是多多少少有打擾到別人休息,故而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他胡亂說了聲“還行吧”就支吾著打了幾個哈欠,以表示自己困了,茶話會今天就暫時先算了。
孫棟昌聽到左天梟打哈欠的聲音后單純地認為他確實是困了,很善解人意地停了話茬,在床上躺好了。畢竟以后還有的是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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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天梟那個哈欠雖然是假的,但他確實是想睡覺了,因為他的眼睛從夜自修開始就有點酸脹酸脹的。但可能是環境有點陌生一時間不太適應的原因,他的腦子和困頓的身體恰恰相反,正精神地想著天南地北的瑣碎。
而剛才興奮得作勢要聊到天明的孫棟昌躺下后不久就睡著了。左天梟聽著從自己腳邊傳來的輕微的鼾聲,很是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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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琬洗完澡后就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聽著音樂玩手機,直到他把最近在追的一部小說的最后一部分給結束了他才發現已經凌晨一點多了。
他掀開被子后吐了口氣,覺得外面的空氣就是比被子里清新不少。
他翻出枕邊的耳塞和眼罩準備睡覺,結果就看到對床的某人重重吐了口氣然后翻了個身。
葉琬就著微弱的從窗簾透進來的月光看了眼面朝自己的左天梟,看到了他眉間皺起的紋路甚至輕顫的睫毛……
葉琬將安睡兩件套穿戴好后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閉眼了。
在這種靜悄悄的過了睡點的深夜,這樣富有儀式感地睡去一直是葉琬覺得很舒服的一件事。通常在這種情況下,他能夠很快地毫無雜念地入睡。
但今天,他在睡前卻不禁想道:也不知道那家伙過會兒能不能睡著,會不會是床太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