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琬走到校門口的時候正好看到左天梟上車離開，因為出來得早，門口還沒有很堵，那輛黑色的SUV倒了兩下就飛快地駛離了。
他一邊看著汽車的背影一邊往前走，當那輛車完全消失了之后，才一轉身走上了路口的公交車站。
他家其實不在學校附近，并且可以說是很遠，和學校分別處于T縣城區的兩個角落。
每次回家都得坐很久的公交車才能到，東西少天氣好還行，行李一多或者天氣太熱太冷他就不是很想回去，平時周六總共就放那么一個下午，洗個澡就差不多可以回來了，路上來回還得一兩個小時，簡直不要太麻煩。
今天葉琬的運氣不錯，剛站上去沒多久車就來了。
不過人還是和以前一樣多，葉琬也不指望能搶到位置了，上了車投了幣后就搶了根柱子靠著，戴上耳機安靜地看著窗外，偶爾瞇個眼睛什么的還是挺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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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琬從公車上下來后穿過舊舊的鋪著石板路的老街，拐進一條狹窄的只能恰好由一輛摩托車經過的小路，接著走進一扇朱紅色的鐵門，再拿出鑰匙打開鐵拉門才算到了。
他穿過餐桌上堆滿了臟碗的廚房，打算直接走上轉角的樓梯回自己房間先把衣服放了，結果就聽到隔壁客廳傳來的他爸葉建國的聲音。
“回來了？”
葉琬停住腳步，把右腳從樓梯上撤回來，然后走進旁邊的客廳。
他爸正赤裸著上身穿著一條寬大的運動褲橫躺在沙發上，手里拿著遙控器正歪著腦袋看著他。
“嗯。”他應了聲，把書包在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小沙發上放下。
葉建國把腦袋轉向電視看了幾眼，然后接著道：“你前兩個星期都沒回來吧？”
葉琬聽著他漫不經心的口氣，心頭倏忽一緊，“我給你發過短信。”
葉建國撇著嘴笑了笑，“看見了，你爹還不至于不會用手機。”
葉琬抿了抿嘴。
“行了，你先上去吧。”葉建國說著從沙發上坐起來，屁股的地方深深地凹陷下去。
“嗯。”
“中飯想吃什么？”
“……都可以。”
“那就吃面吧，我看看有沒有什么菜。”葉建國俯身點了根煙放在嘴里抽了口然后吐出了一堆沒什么形狀的白色煙霧。
葉琬把包拿上轉身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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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琬的房間很小，大概只有二十平不到的樣子，門旁是老式的那種磨砂白的印著花紋的玻璃，墻角靠著張床，床的另一邊是一排釘死的老式的矮矮的柜子，柜子和床之間用一張簡易的木桌連了起來。滿墻貼著花色艷麗的墻紙，有些地方已經泛黑脫落了。
他房間的隔壁就是他爸的房間，不過曾經是他爸和他媽的房間……
雖然這個房間很小，但是只要葉琬一進這個房間，把門關上，把燈打開，隨著心情拉緊或者拉開窗簾，他就會很有安全感。
每樣東西的布局最大程度上都是根據他自己意愿布置的，每樣東西都是他熟悉的。
只要被這些東西包圍著，他就會很放松。
這就是他為什么拖了好幾個星期還是回來了的原因。
葉琬把書包在床上放好，然后隨意地拿了幾件秋裝把帶回來的夏裝換了過來就算整理好了。
他仰面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上的吊燈，任憑它把他眼睛照得出現了幾個小白圈。
門外隱隱地滲進他爸燒飯的聲音和打電話時大吼大叫的聲音。
以前在這種時候他都會拿出耳機開始聽歌，因為他不想聽見他爸任何形式的吼叫，不想……也不太敢。
但是今天不一樣，雖然他爸的聲音還是和往常一樣，粗獷，暴戾，但他卻覺得周圍很安靜，安靜到……讓他想起了左天梟。
他在想……他是已經出T縣了，還是被這個擁擠的小城堵在了某條路上或者某個紅綠燈前了。
但是他覺得，就算左天梟和他姑父被堵在路上了，肯定也會耐心地等待，最多也就是吐槽一下這個小城糟糕的交通以及素質不太高的電瓶車駕駛者，絕對不會像……他爸一樣，對別人破口大罵，或者直接把車停下來跑到人家跟前和別人對罵，最后不僅和別人的矛盾越來越深，和他媽也會因為讓他們丟臉而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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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琬聽到他爸的“吃飯了”后趕緊一個激靈從床上跳了下來，打開門大聲應了聲“好”，然后就趕緊下樓了。
他沉默著拿了雙筷子，然后給自己盛了一碗面后就在餐桌前坐下吃了起來。
他爸估計是在他之后把他盛剩的面和湯全都盛了走，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看到他爸手里的碗滿滿當當的，再多哪怕一小勺湯就能直接灑出來。
葉琬本以為他爸會直接把碗端走去客廳吃的，于是就一直低著頭。但是卻沒想到他爸在走到他身邊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
“你剛回來怎么不叫我？”
葉琬：“……”
“我還是你爸的吧？”
“……”葉琬至始至終一直低著頭，沒有說話，也沒動筷子。
他垂著眼看著他爸的腿和腳上的有些年頭了的深藍色橡膠拖鞋。
可能是根本就沒想要他的回答吧，他爸說完后停了一小會兒就走了。
聽到客廳的關門聲后，葉琬才終于漠然地抬頭。
盯著客廳關著的那扇門呆了一會兒，葉琬才重新低下頭繼續吃面。
他不知道自己具體是什么心情，就是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很壓抑，又有些難過。
不過這些情緒不是很濃，因為他已經習慣了。
他爸一直對這種親屬關系很執著，從前就會在情緒不好的時候問他這種問題。那個時候的葉琬聽到后會很慌亂，覺得是自己做錯了什么才讓他爸覺得他不孝順啊什么的。但是日子久了之后，他才明白……有些時候只知道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是根本不管用的，因為有些事情，就不是他造成的。
他如果只是想靠改變自己來解決問題那是根本行不通的。
所以，也就漸漸地習慣，漸漸地不再做出努力。
有些事情，只要你不去把它看得太重，那它對你的影響就根本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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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建國沒過多久就端著一個空碗過來了，然后把碗隨在水槽里一放后就算完事了。
“你呆著，我出去了，晚飯不回來吃，你自己解決。”
“哦。”葉琬微微點點頭。
然后葉建國回客廳拿上香煙打火機和錢后就直接從客廳的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