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天梟那邊一接通,畫面上就出現了他的一張大臉,完美地把視頻屏幕的整個框全都填滿了。而葉琬這時手機拿得正好有點近,突然一看到還真是被嚇了一跳。
他把手機重新拿拿好后,左天梟也調整了距離,畫面上除了他的臉外,還露出了一些他床頭貼的墻紙的花紋。
左天梟一只耳朵戴著一只耳機,笑著張嘴,但是聲音是一秒鐘之后才傳過來的:“嘿嘿,葉哥好!”
葉琬看了眼手機里那人有些亂亂的頭發以及和煦的微笑,冷冷道:“找我干嘛?都這么晚了,我都準備睡了。”
“你得了吧!”左天梟聽他這么說,笑得更加歡快了,“我就是睡前來跟你聊個天,耽誤不了多少時間的。但是葉哥你就別開玩笑了,離你睡覺的時間應該還有那么個三四五六個小時吧?你要睡覺了?打死我都不信!”
葉琬聽他這么說,只想把通話直接掛掉,但是他的素養不讓他這么做,于是他就忍住了。
但其實,說實話,葉琬確實是還很清醒,小說剛才也正看得不亦樂乎,并且準備再看上個兩三個小時……
“還有要說的嗎?沒有你可以退下了。”葉琬換了個姿勢靠著,稍微坐起來了一些。
“誒誒誒,等一下!有事,有事。”
“說。”
“我其實吧……就是稍微研究了一下你的成績。我發現你這次的期中考成績有很大進步啊,之前還五百名開外來著呢,這次直接就三百了啊。”
“……所以?”
“所以啊,說明你很有天賦,完全是學得好的嘛!而且這次僅僅是臨時認真了一個月就取得了如此大的進步,真要照這樣發展下去的話,我覺得我都差不多要被你趕上了。”
“那么你的意思是……?”葉琬裝作不懂他的意思。
其實左天梟想說什么,葉琬聽到第一句之后就知道了。但他心里對認真學習這種事情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排斥的。不是說他討厭努力啊討厭辛苦啊什么的,都不是,他只是……暫時!還沒找到這么做的理由而已……
當然啦,很多人都說了,讀書不是為了老師,也不是為了家長,而是為了自己。但是在葉琬看來,他讀不讀書與為不為他自己著想完全不搭嘎。
他爸終日沉迷賭博喝酒打小孩的行為注定葉琬的生活費是只有最低保障的,甚至有時候還會斷上一兩次,這也就意味著他可能根本就沒有上大學的錢。
而且,葉琬不確定他爸會不會讓自己唯一的沙包遠離自己的視線,因為T縣沒有大學,如果葉琬要上大學,那就只能離開他爸去外地。他當然無所謂,但是他爸的意見就可想而知了,而他爸又是世界上唯一能給他錢的人。所以這么久以來,葉琬從來都沒有想過上大學這個問題。反正他沒有贍養他爸的孝心,以后只要自己日子能過得下去就可以了,自然也就不需要什么大學文憑。
手機那邊的左天梟聽他這么問,倒是突然嚴肅認真了起來。只見他直了直背,一只手不自然地摸上了自己的后頸,說:“所以,我的意思就是……你以后,能不能……好好學習……”
“天天向上啊?”葉琬沒忍住插了一句。
左天梟聞言,立馬嘖了一聲,“我跟你說認真的呢!”
“是是是……不好意思。那什么……”葉琬看著左天梟難得嚴肅的臉,支支吾吾了一會兒才接著道:“我考慮一下可以吧?”
“還考慮……”左天梟又嘖了一聲,但是他倒也沒再說什么了,畢竟葉琬已經讓步了。
而且他知道,這種事情畢竟還是要當事人自己想通,外人再怎么說服、逼迫啊都沒用。
所以他現在能做的,也就只有在心里祈禱著葉琬能稍微積極向上一點了。
*
葉琬給了左天梟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之后,看到左天梟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于是問道:“還有事嗎?”
他想著要是沒事的話,就趕緊讓左天梟去休息。
左天梟不像他這種年輕人,夜夜嗨爆、從不困倦。一般情況下,他每晚十一點前肯定就得困,就得睡覺。這會兒就要十一點了,葉琬想著還是讓這位作息正常的老年人趕緊去休息比較好。
“哦對了,差點忘了。”左天梟的鏡頭晃了一下,“剛才路姚發微信給我說是明天要過來,讓我約你出來玩兒,你有時間嗎?”
“她又過來啊?這次又是一個人?”葉琬皺了皺眉,心想路姚要過來怎么都不跟他說一下。
左天梟見他這么問,之前猜測的那些念頭又涌了上來。他不知道葉琬和路姚真正的關系,只知道這兩人自從上次黑板報一緣之后,就加了微信,并且有一些他不知道的互動,所以就推測葉琬喜歡路姚。只不過這陣子事情有點多,他一時間就給忘了,這會兒被葉琬這么一“提醒”,他就又想了起來。
然后他緊接著就是恍然大悟:哦~怪不得路姚沒多久就又要過來一趟,我說她看起來也不像是對我舊情猶存啊,感情是為了葉琬而來的啊!
雖然想到這的時候,他的心里有一絲的異樣,腦海中突然閃過葉琬中午之前看著自己的那個眼神,但他還是沒有深究,決定相信葉琬喜歡的是路姚。
于是他回答道:“是啊,所以你后天有空嗎?明天就算了,后天出來玩唄?正好你倆可以見見面~”說著還挑挑眉,一副“兄弟我很懂你”的表情。
葉琬一看就知道他想歪了,但是看著左天梟生動的表情和眉眼,他終究沒有打斷,而是任由左天梟在他自己幻想出來的劇情里肆意暢游。
“行。”葉琬爽快地同意了,反正他這三天假期,如果左天梟不約他,他也就是呆在家里悶三天而已。
“嗯嗯,那我待會去跟路姚說一下。”
左天梟點點頭,開始思索明后天要去哪里玩。但是緊接著,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看著攝像頭質問道:“你腰上的傷處理過了嗎?有沒有上藥啊?”
這一問,那就可以說是相當尷尬了。
葉琬靜靜地通過鏡頭注視著他,然后默默地……沒有說話。
由于葉琬一動不動的樣子,左天梟有一瞬間還以為是網不好,畫面卡住了呢。
然后他又認真嚴肅地繼續質問:“你是不是沒上藥?啊?!我下午都跟你說了讓你回家記得上藥,你當時是怎么答應我的,啊?你這個騙子!”
最后一句一出,葉琬徹底崩不住了,很干脆地笑了起來。
“哎呀,其實吧,我這個傷都已經消腫了,根本就沒必要上藥。”
“哦?是嗎?”左天梟冷漠地說了句,“那你現在衣服掀起來給我看一眼。”
“……”葉琬沉默了,然后開口:“不是,現在這個時間、地點、事件什么的都不太合適啊。對著手機脫衣服這種事我肯定是干不出來的,請允許我拒絕。”
左天梟聽他這么說,默默地看著他,也不說話。
“哎呀,你別這種表情嘛,左爺爺!”葉琬沒忍住笑得更歡了,“我沒上藥最主要的原因其實還是家里沒有藥嘛…明天!明天白天我肯定去買藥,到時候涂他個三層四層的,您看行不行啊?”
得虧葉琬及時說實話并承認錯誤,左天梟的表情終于算是緩和了一些。
之后,兩人又亂七八糟地說了一會兒話后就相互說了晚安把聊天給結束了。
但是,結束聊天后的葉琬和左天梟不太一樣。
他沒有倒下就開始睡覺,而是開始……思考。
然后,在這種漆黑的夜晚,某個亮著昏黃燈光的小小房間里,某個小人突然跳下了床彎腰從柜子里找出了什么后,坐在了床邊的學習桌上,開始動筆。
那個小小的房間,一宿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