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宗飛龍又秉燭夜談了一陣子后,趙青桐才離開宗飛龍的宅院。
一晃幾天時間過去,宗飛龍并沒有任何的動靜,像是什么也未曾發生過一樣,不過趙青桐也沒有心急。
福伯畢竟也是黑龍幫的一號人物,據說曾經鼎盛時的實力比江天龍還要強上一籌,不是阿貓阿狗隨隨便便就能夠殺掉的。
她也不怕宗飛龍不肯照辦,她的手里捏著宗飛龍的把柄,如果不按自己的話去做,宗飛龍的下場絕對會很慘。
宗飛龍是個聰明人,相信他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所以趙青桐并沒有催促他,而是下令手下捕快查辦黑龍幫旗下的青樓茶館,酒樓賭場等生意,翠玉樓也再次遭災。
這些商號的手底下都不干凈,平日里只是沒人管罷了,眼下趙青桐出手,自然查出一大堆的問題。
而且就算商戶藏的干凈,查不出什么問題來,一眾捕快倒沒有栽贓,也不糾纏,就是給你搗亂,一會兒工夫來查一趟,看你的生意還做不做的下去。
這一舉動搞得被黑龍幫所罩著的掌柜老板哀聲載道,一片不滿的聲音,曾幾何時,衙門的捕快可是連看黑龍幫的人一眼都不敢,哪里敢來黑龍幫的地盤鬧事。
而且損失的也是白花花的銀子,眾多掌柜老板不由對趙青桐恨之入骨,但他們也只敢在背地里小聲罵兩句,唯恐被人聽到那幫捕快耳朵里。
不過江天龍仍然沒有反應,甚至不讓手下出面,因為這些事情還動搖不了黑龍幫的根本。
趙青桐自然也知道這一點,這番舉動只是做出樣子讓江天龍看的,如果自己一直沒有動靜,恐怕江天龍才會懷疑她另有所圖。
不過黑龍幫與衙門的沖突,與福伯沒太大的關系,畢竟福伯只是江天龍的仆人,并不算是黑龍幫的人。
福伯平日里除了打理一些日常事務以外,最鐘愛聽曲了,不過這些時日來江向晨被殺,黑龍幫死傷上百人,忙的他焦頭爛額,一直沒有空。
這一日福伯把事務處理完之后,難得空閑,忽然心血來潮想聽上一曲,便帶著兩個隨從跟班前往戲園子了。
“端冕中天,垂衣南面,山河一統皇唐。
層霄雨露回春,深宮草木齊芳。升平早奏,韶華好,行樂何妨。
愿此生終老溫?柔,白云不羨仙鄉...”
詞曲悠揚的戲文從臺子上傳來,福伯半瞇著眼睛,手中花折扇輕輕擺動,身后一個隨從很有眼力見的給他按著肩膀,好不愜意。
“還是這樣的日子過得舒坦。”福伯嘆了一聲,自言自語道,“可惜老頭子我享受不了幾年嘍。”
“福伯您說的哪里話,看您生龍活虎的樣子,可比小的還要精神抖擻,至少還能再活上大幾十年呢。”給福伯按摩的隨從聽到他的話后,連忙恭維道。
福伯搖搖頭,沒有說話。
他的事情他最清楚,他知道自己確實已經沒幾年可活了。
想當初,福伯身為江洋大盜縱橫江河,霸占一方水域,來往船只商隊都必須奉上孝敬才能通過。
福伯在實力巔峰的時候比江天龍還要強上一籌,甚至闖出了小小的名堂,日子過得快意無比。
可惜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的道理,有一次他帶著一幫嘍啰手下劫船的時候,船上卻有一位年輕劍客突然出手,眨眼間就將他的手下斬殺一空。
就連福伯也根本不是對手,連劍客的一招都沒有接下就被一招重創。
福伯大驚之下,依靠著最后的力氣跳進水中,如果不是那位年輕劍客懶得下水追他的話,他恐怕也就在那一役中成為水中的水鬼了。
好在福伯的水性不錯,在瀕死關頭逃到了岸邊,被路過的江天龍救下,之后發生的事情也就是很多人們所知道的了。
其實福伯認江天龍為主人除了報恩之外,也是有另外一層原因的,他當初雖然僥幸逃過了被劍客斬殺的命運,但卻被劍氣的入體,損傷了內臟,凌厲的劍氣至今仍留在他的體內,暗疾難去。
而他自己也被那驚艷的一劍給嚇到了,徹底熄滅了與人爭斗的心思。
如今福伯已經年老體衰,氣血虧空,他自知已經沒幾年好活了,倒也沒什么不知足的,唯一的遺憾恐怕就是仍然不知道當初那位年輕劍客的名字了。
至今福伯仍不知對自己出手的劍客姓氏名誰,恐怕在那位年輕劍客的眼里,他也不過只是一個隨手除掉的小盜匪罷了。
不過福伯還依稀記得,當時似乎聽旁人說了一句,說那位年輕劍客似乎在青州人杰榜中也有一席之地。
只不過,他可能永遠也無法找到答案了。
“忠義堂辦事,閑雜人等都出去!”
就在福伯思酌的時候,忽然有聲音大聲響起,讓戲文戛然而止,同時還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
福伯拉回思緒,抬眼望去,發現不知何時戲園子里已經被忠義堂的身影包圍了。
一眾忠義堂的人虎視眈眈的盯著福伯一行,其他的看客和戲子全都被驅趕離開。
福伯經歷過大風大浪,自然不會驚慌,鎮定自若的起身問道:“敢問是忠義堂的哪個朋友?”
“是我。”
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忠義堂的人讓開一條道路,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自然是宗飛龍了。
“原來是宗副堂主。”福伯詫異地道,“不知宗副堂主這樣興師動眾,來找我一個半截身子入體的糟老頭子做什么?”
宗飛龍眼中閃過一抹復雜之色,但還是開口道:“福管事,宗某這次前來,是想找你借一樣東西的。”
“哦?什么東西。”
福伯好奇地問道,但手指間的內力已經開始涌動。
“宗某想,借你的人頭一用!”
半晌過后,戲園子內一片狼藉,如同被戰火洗禮過一般,幾乎變成一地廢墟。
血泊里倒著不少忠義堂幫眾的尸體,宗飛龍也喘著粗氣,臉色發白,顯然受了不輕的傷勢,不過在他手中赫然拎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死不瞑目,從眉目間依稀可以認出福管事的模樣。
見福伯當真死在自己手上,宗飛龍這才松了一口氣,這位黑龍幫的大管家雖然年老體衰,自身也有暗疾,但到底曾經也是一位縱橫江河的高手,若不是他早就安排了一位忠義堂的通脈境武者伺機偷襲的話,恐怕還真殺不他。
“別…別殺我…”
福伯的兩個隨從已經嚇傻了,如同小雞崽兒一般癱軟在地上,瑟瑟發抖。
宗飛龍也不看他們,直接把手中的頭顱丟到兩人身上,“去,回去把這個交給你們江幫主。
再告訴他,黑龍幫之前再三挑釁我忠義堂,現在殺一個下人只是給黑龍幫一個小小的教訓罷了,讓江天龍以后放規矩點。”
“是!是!”
兩個隨從撿了一條命,連忙抱起頭顱狼狽逃走了。
接過手下遞來的手帕,宗飛龍將手中沾染的血漬擦掉,這時旁邊一位通脈境武者走了過來,皺著眉頭道:“副堂主,咱們沒有得到命令,擅自殺了黑龍幫的人,堂主知道了肯定會大發雷霆的。”
這人名叫楊勇,是忠義堂的一位舵主。黑龍幫和刀馬會都下設了堂口,忠義堂自然也不例外,忠義堂下設五個分舵,有五名通脈境的舵主。
不過這五位舵主當中只有一人是宗飛龍的親信,就是眼前的楊勇了。
聽到楊勇的詢問,宗飛龍雖然有苦說不出,不過事到臨頭他也沒有再哀怨懊悔。
很是冷靜的說道:“堂主太謹慎了,行事優柔寡斷,眼下是吃掉黑龍幫的最好時機,既然他不肯動手,我也只好代勞了。”
“可是...”
“好了,不用說了,跟我回去見堂主吧。”